平川外城，临时帅帐，夜已深，烛火摇曳。
布芙卸去玄甲，换上一身利落的黑色夜行衣，将淬毒的短刃和飞爪百链索一一检查妥当。
她看向坐在对面、眉头紧锁的萧染，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我今夜进城。”
萧染猛地抬头：“阿布！内城守备……”
“我知道。”布芙打断他，眼神如寒星，“夫人姐等不了，她随时可能生产，我必须去。”
萧染深知劝阻无用，如果布芙是能被别人轻易劝住的人，那她当初可能就不会冒死去救他，深吸一口气：“需要我如何配合？”
“守好外面。”布芙言简意赅。
“你的兵，你的墙，别出乱子。我进去后，无论发生什么，没有我的信号，不准妄动，更不准强行攻城。”
说罢，她不再看萧染，转身大步走出帅帐。
帐外，她最核心的几名将领——孟浪、慕青、沈半山、谷地生，以及李大爪子，早已静候多时，人人面色凝重。
布芙扫视众人，领着他们进了自己营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指令清晰如刀劈斧凿：
“我潜入期间，全军最高作战原则：外紧内松，围而不攻，以静制动。”
李大爪子猛的打断布芙：“阿布，我去救人，你得坐镇指挥。”
孟浪、慕青、沈半山、谷地生几人也齐齐争抢：“你不能去，我们去，保证把夫人救出来。”
布芙扫了一圈她的兵，都是生死兄弟，有他们这句话就足够了，但这趟险差还非她不可。
“在座的，我最能打，我最能跑，我也最会藏，被抓的还是我姐，你们说，谁去最合适？”
布芙一句话就把他们的嘴封上了，接着下达各项指令：
“孟浪！”
“末将在！”
“你统管全军日常防务，吊桥口，那个平川唯一的进出口，给我守牢了！士卒轮休，保持战力，但绝不许任何人擅自出击挑衅！”
“遵命！”
“慕青！你的兵，要时刻处于待命状态。若城内发生大规模混乱，听我六哨指令，立刻集结，迅速到我指定的位置接应！”
“得令！”
“沈半山、谷地生！”
“在！”
“你二人配合东兀建围墙，还要拉着东兀巡查外围，严防西兀援军从外围打进来，尤其注意夜间，给我把眼睛瞪大点！”
“明白！”
“李大爪子！”
“营正！”李大爪子踏前一步，腰板挺直。
“你的斥候营，给我盯死两件事：
第一，保持每日派斥候去三门关，要保证与陆帅每日传信，通报此地军情；
第二，我进城之后，会用六哨同你们联系，你派几个耳朵灵的兄弟，日夜轮班，守在离内城最近的高处，仔细听！”
“营正放心！”
布芙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
“若十日没有我的消息，说明我行动失败。
不必救我！
先试着和西兀帝谈判，让他放了夫人换我们退兵，如若谈不成，立刻联合萧染，强攻内城！不计代价，救出夫人！
之后，我军指挥权交由孟浪和沈半山暂代，直至陆帅新令抵达！”
帐内气氛瞬间凝固。
她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李大爪子脸上，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若我已将夫人送出，自己回不来，不必报仇，稳住局势，保全我北焰军骑兵主力，伺机撤回三门关，等待陆帅后续指令。
不得意气用事，这是军令！
平川城，可弃；我布芙，亦可舍，但北焰军的骑兵，不能全折在这！明白吗？”
几人浑身一震，齐刷刷单膝跪地，低吼道：
“末将遵命！誓死等候将军归来！”
“还有，萧染虽为盟友，但非我族类，其心难测。
你们要敬而远之，军机要务，仍按我北焰军规自行决断，无需事事向他禀报。
若他有异动……，孟浪、沈半山，你二人有权临机处置，先斩后奏！”
布芙眼中寒光一闪，她相信萧染不会背后刺她一刀，但凡事要思虑到那个万中之一。
“你俩，若遇到分歧，或拿不定的主意，孟浪、沈半山、谷地生、慕青、李大爪子，你们五人投票，按三人以上票数的去办。”
“末将明白！”孟浪和沈半山凛然应诺。
帐外夜色浓重，布芙最后看了一眼这些跟随她出生入死的兄弟，语气放缓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进去后，外面就交给你们了。”
她没有说“等我回来”，但每一个字都透着必将归来的信念。
布芙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气，转身，与早已候在阴影里的大白、小黑对视一眼，三道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
她留下的，不仅是一道道命令，更是一个即便主帅缺席，也能持续运转、并能应对任何突发状况的严密体系。
夜色，愈发浓重。
平川内城的护城河，为了防止有人游泳过河，在水底埋有铁蒺藜和暗桩，白日里填河铺的路又太短，只好选择另一个办法渡到河对岸。
布芙三人，伏在一简易木筏上，以手为桨，尽量没有声音的划水前行。
木筏吃水很浅，几乎没有声响，靠上对岸河壁时，小黑率先出手，腕力一抖，飞爪带着轻微的破空声，精准地扣住了垛口。
他试了试力道，对布芙一点头。
三人如同灵猿，借力飞爪绳索，脚尖轻点，几个攀越便上了城墙，隐进阴影里，悄无声息。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城头巡逻的守卫脚步声就在不远处，却无人察觉阴影里的动静。
滑下内墙，三人立刻融入更深的黑暗。
与想象中不同，平川内城并非繁华锦绣，反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街道空旷，不见行人，唯有风中飘来若有若无的压抑啜泣，暗示着这里囚禁着无数被西兀帝掳来的官眷和重要人质。
每隔百步，便有固定岗哨，更有披甲持锐的巡逻队交叉巡行，火把的光芒扫过街巷，不留死角。
皇宫方向，更是灯火通明，望楼上的哨兵如同雕塑，俯瞰着整个内城。
突然，一队精锐的巡逻队猛然改了方向，直冲他们藏身之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