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霍子澄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情绪堵住
他猛地抓住她放在池边的手，力道很大
仿佛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
“仓库···爆炸···还有刚才···那些画面···”
“它们···总是在我眼前晃···我控制不住···”
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袒露内心的恐惧和无力
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
张祈月反手紧紧握住他冰冷而颤抖的手
另一只手抚上他湿漉漉的头发，像安抚受惊的野兽
“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不是你的错”
“看着我，子澄，看着我”
她强迫他抬起头，直视自己的眼睛
“我们现在是安全的”
“伯母安全了，修筠和我哥也在恢复”
“Vesper···张星瀚···不管他是死是活”
“我们都会找到他，结束这一切”
“但在这之前，你得先···放过你自己”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如同涓涓细流
一点点浸润他干涸龟裂的心田
霍子澄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
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心疼和坚定
心中那道冰封了十年的、名为“恐惧”和“孤独”的堤坝，轰然决堤
他猛地将她拉入温泉中
哗啦——！
水花四溅
张祈月惊呼一声，整个人跌入他滚烫而坚实的怀抱
温热的泉水瞬间浸透了她的浴袍
隔着薄薄的衣料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和微微颤抖的身体
“别的···”
霍子澄紧紧抱着她，将脸深深埋进她带着清香的颈窝
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渴求
“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张祈月僵硬的身体慢慢软化
她没有挣扎，只是伸出手臂
轻轻环抱住他宽阔却微微颤抖的脊背
如同环抱着一个迷路的孩子
温热的泉水包裹着他们，氤氲的雾气模糊了界限
两颗伤痕累累的心，在这方温暖的天地里
第一次如此紧密地依偎在一起，无声地舔舐着彼此的伤口
心锁，在这温泉水汽中，悄然开启了一道缝隙
※※※
温泉山庄短暂的宁静被一个紧急电话打破——张星渊醒了！
张祈月和霍子澄立刻赶回医院
重症监护室外，隔着玻璃，他们看到张星渊已经摘掉了呼吸机
脸色依旧苍白虚弱，但眼神却恢复了清明
看到张祈月，他艰难地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目光扫过霍子澄时，带着一丝复杂的审视
经过医生允许，张祈月一个人进入病房
“大哥”
张祈月握住张星渊枯瘦的手，声音哽咽
“你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
张星渊的声音极其沙哑微弱，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他目光扫过病房门口霍子澄的身影，压低声音
“他···信得过吗？”
张祈月毫不犹豫地点头
“在云端塔，他差点为我挡了激光”
“是他···救了我们大家”
她简单讲述了云端塔最后时刻
霍子澄破坏主控台、自己切断电源的经过
张星渊沉默了片刻，眼中复杂的情绪翻涌
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也许···是我错了”
“仇恨···蒙蔽了太多东西”
他闭上眼，似乎积蓄着力量
再睁开时，眼神变得异常凝重
“祈月···关于星瀚···关于那场火···”
“我有事···必须告诉你”
张祈月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毁容者···那个自称‘蛛巢’主人的疯子···”
“他说爷爷纵火掩盖丑闻···是假的”
张星渊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字字如锤
“我查了很多年···那场火灾···是意外”
“起因是···老宅电路老化···”
“加上那天雷雨···引燃了书房堆积的旧图纸···”
“真正的悲剧···在于···在于···”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涨红
张祈月连忙喂他喝了点水
“在于···混乱中···佣人抱错了孩子”
张星渊喘息着，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悔恨
“真正的张家孙女···”
“那个被爷爷寻找了二十多年的孩子···”
“在火灾混乱中···被一个惊慌失措的佣人···”
“错当成自己的孩子···抱走了”
“等发现时···已经···找不到了”
“爷爷为了掩盖这个巨大的失误···”
“也为了保护那个可能流落在外的孩子不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才对外宣称孙女在火灾中失踪”
“并封锁了所有消息”
这个真相如同惊雷，炸得张祈月目瞪口呆
不是谋杀！是抱错？
爷爷二十多年的执念和痛苦，竟然是源于一个阴差阳错的失误？
“那···那个佣人呢？”
“后来找到了吗？”
张祈月急切地问
张星渊痛苦地摇头
“火灾后···她就失踪了···”
“带着那个孩子···杳无音信”
“爷爷动用了所有力量秘密寻找”
“只查到一点点线索”
“线索指向北方，一个叫‘慈心’的福利院的地方”
“但后来···线索也断了”
他顿了顿，眼神更加复杂
“而星瀚···他当时目睹了抱错的过程···”
“但他太小···又受了惊吓和烧伤···”
“所以记忆混乱···”
“他只记得孩子被抱走···只记得大火···”
“只记得···张家的‘无能’和‘抛弃’···”
“所以···他的恨···扭曲了···”
话都说完后，张星渊的体力似乎耗尽，他再次陷入昏睡
张祈月失魂落魄地走出病房
将这个石破天惊的真相告诉了霍子澄
霍子澄同样震惊无比
他立刻下令
“查！”
“查二十八年前林龙市所有登记在册的‘慈心’福利院”
“还有那个失踪佣人的所有信息”
“范围···锁定北方”
就在这时，崔然气喘吁吁地跑来
她手里拿着一份刚刚从警方物证科转来的
关于毁容者的尸检报告和随身物品清单
“祈月姐、霍总，有发现”
崔然指着报告中的一行字
“在毁容者胃里，发现了一个被特殊塑料包裹的微型胶卷”
“警方已经冲洗出来了”
张祈月和霍子澄立刻接过冲洗出来的照片
照片很模糊，似乎是翻拍自一份陈旧的档案文件
文件标题赫然是
《林龙市张家老宅“xx”火灾事故内部调查报告（绝密）》
而照片最下方
一行手写的、被特意圈出的结论性批注
让两人瞬间瞳孔地震
“···综上所述，起火点存疑，不排除人为纵火可能”
“关键目击者证词（编号：007）指向···”
“张振邦先生次子（张祈月养父）张xx，事发前曾与···”
后面的字迹被一片污渍完全覆盖了！
人为纵火？指向养父？
和毁容者的指控部分吻合？
但大哥刚刚说是意外和抱错？
两份截然相反的线索，如同两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向真相的核心
到底···谁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