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首次觉得自己恐怕真的疯了。
竟觉得哪怕再骗他一句也好,毕竟这回,这么多人都听着呢!
他沉着脸,“你说。”
一副真给她机会的模样,直让郭妡一愣。
他不该什么都不听,直接叫她不要再巧言令色哄骗他,并将她关起来么?
然后她历经千辛万苦,将消息递给裴玄止。
裴玄止提前回京,她再跌跌撞撞逃出长安去。
什么都不要了,只想跟他回西南去。
赵王气得发疯,在裴玄止跟前,强行掳走她。
他追,她逃,他们都插翅难逃。
这可太刺激了。
可赵王他不按常理出牌,他竟明知是谎言,还期待。
郭妡眼眸微沉,竟不知何时,赵王也快要当真了。
可她却不能让他又开心了。
他自我攻陷,对她的容忍度越高,对她当前阶段的挑拨大计就越不利。
郭妡直接将门一关,转身窝在窗边榻上,抱着双膝。
透过还没封上的窗子,冷冷瞥赵王一眼,“关吧。”
也不必几个内侍来努力。
赵王满怀期待,就等到这么两个字,双眸猛地一沉,不由狠狠吸口气。
他劝自己冷静,发现很难。
原本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握拳,一脚蹬开木门。
郭妡一听声音不对,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赵王刚进屋,就见榻上一空。
再抬眼,站在廊下的人并不跑,瞪着他一味挑衅。
又成功气笑了。
几个内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上场将人按住。
只觉得荒唐得不行。
尚仪局的女官,时兴这般动如脱兔?
“我与裴郎一同为殿下效力不好吗?殿下身边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我有哪里特别,何必非要我?”
她昂着头,像再也不想和赵王虚与委蛇,直接摊牌。
赵王刚收了笑,忍不住又喘了口粗气。
何必非要她?他自己似乎都已记不清了。
只是脑子里不停回放着,来自他想象里的光景。
这样倔强刚毅的女子,对所有人皆不假辞色,却在见他时,笑盈盈抱他手臂,为他洗手作羹汤。
每有犹豫难决,她总在身边温柔解语,出谋划策。
夜里伏案理政的疲惫,在她并不细腻的指尖,尽数化解。
兴致上来,那截劲瘦精绝的腰软塌在他双臂间。
那双修长笔直的腿,盘在他腰间……
贞洁烈妇为他放荡,天生浪荡的为他从良。
知书达理的为他歇斯底里,满身傲骨的为他折腰。
世上最极致的风光不过如此。
可如今,他什么都没有,甚至到现在,她对他依旧不假辞色!
想到自己还在第一关反复失败,毫无寸进。
赵王吁出一口气,“你还想如何特别?”
天底下哪个女子敢对他动手,她却踹他,膝击,额击,捶他,咬他。
她既会跑路,又会跳窗。
既能哄,还会骗。
在他手中,从川州逃到郊州,从郊州又逃进了宫。
试问,满长安,满天下,上哪里找这么个人?
就这份旺盛的精力,连天底下大半男儿都不是她的对手。
既然摊牌,那就耐着性子好好问一问。
赵王闭眼,“究竟要孤如何做,你才肯对孤软和一些?”
他已不求一步获得裴玄止那样的待遇,只求有些进步。
郭妡却油盐不进道:“殿下许诺,登基后,为我和裴郎赐婚,让我嫁他为妻。”
赵王指尖微动,忍了忍,“不行,换一个。”
郭妡冷哼,“我唯有此求。”
她眼底坚定不容动摇,仿佛这是她活下去唯一的目标。
赵王亦是冷着声,“你要星星,要月亮,孤都可以给你,唯独裴玄止不行。”
谁会给自己头上戴绿帽?
即便她还未侍寝。
可进了长安,入了宫闱,不过是迟早的事。
要身子,有什么难的。
相比于身,征服她的心,才更叫人满足。
何况,天下最极乐,是如胶似漆后的水乳交融。
但这不代表,他暂时无需她的身子,就允许她同别的男人共赴巫山!
赵王警告的目光盯着她,提醒她,再莫提“裴玄止”。
否则这怒意催使下的失控,他也无法控制本心的顺序。
郭妡目光闪了闪,开口道:“我想堂堂正正嫁人,为人正妻,与郎君生同衾死同穴。”
赵王一怔,这般执着?
不做裴玄止的正妻,就要做他的王妃?
隔着窗子,他瞧见她眉宇间的轻愁。
想起她从前的话,努力往上爬是为了嫁与裴玄止为妻。
想来是对于出身不足,与裴玄止两情相悦,却不能比肩而深深介怀。
可她连裴玄止的妻室都够不上,如何够得上他?
“王妃并无过错……”
“与王妃何干?与殿下何干?”郭妡直接打断他的自作多情。
冷笑一声道:“即便与殿下有关,刚刚殿下还说星星月亮都能给我,怎么,正妻之位比天上的星星和月亮还难得?”
赵王被顶得又吸了口气,“非要如此说话?”
“殿下不是用强,便是花言巧语,才说出的话,立即无法兑现,要我如何说话?”
她昂首挺胸,也是满脸怒意。
“殿下还关不关我了!不关我就回宫去了!”
瞪着他,仿佛叫嚣着:你不愿给的前程,我自己挣!
赵王压下怒气,是自己瞧上的,是自己瞧上的啊!
他朝她勾手,“你进来,瞧孤关不关。”
“进来便进来!”郭妡当真拂开几个垂头塌肩的内侍,直接往屋里走。
嘴上却喋喋不休,“殿下如今想关着我,不过是认为陛下不许皇后有亲子,就万事大吉了。可殿下未必不清楚,宋王无权无势,要比殿下好控制多了。若我是高皇后,我可不会给自己和高氏一族找麻烦。不是亲子又如何,将宋王推上去,不比推殿下来的强?退一万步讲,高皇后真心拥立殿下登基,那贵妃娘娘呢?
荣宠一生的人,亲子登临九五,自己到头来只是个太妃?贵妃娘娘是这般豁达大度的?可两宫并立,殿下认为如今还现实吗?再退一万步,即便贵妃娘娘也不计较名分。
那南有八万镇南军,北有六万镇北军,加上日益拥兵自重的多个边境都督府,殿下可有解决的法子?总不能一气儿全得罪了,那和纵连横岂非必要?殿下当真以为我没作用了?”
她站在赵王跟前,递上双手,束手就擒。
一副由着赵王选择的模样。
赵王双目微眯,这怒气当头的,她的话是事实也好,是危言耸听也罢。
他的前程,不必依靠一个出身低微,还不识时务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