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贺川的流水声仿佛还在耳畔回响。宇智波鼬独自走在返回暗部分队的路上，月光将他颀长的身影拉得忽明忽暗。林枫的话语如同一根根细密的针，刺入他原本坚如磐石的信念之中。
“他用来与所谓‘云隐使者’联系的密文渠道……与某个已被证实和‘晓’组织有过接触的黑市情报商所使用的，高度相似……”
林枫的话语在脑海中反复回响。鼬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最终停在了一棵巨大的杉树下。阴影将他完全笼罩，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他回想起最近在暗部经手的几份异常报告——关于边境结界的不明扰动，关于某些敏感物资的异常流动，甚至有一份被标记为“存疑”的目击报告，声称在火之国边境看到了疑似叛忍角都的身影。这些零散的线索，原本被他归类为寻常的边境事务，此刻却在林枫的“剧透”下，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关联性。
“如果……如果林枫说的是真的……”鼬的指尖无意识地扣紧了树干。这个假设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他一直坚信自己走在唯一正确的道路上——以绝对的理性衡量得失，在必死的局中选择牺牲一族来保全村子的大义，保全弟弟佐助的性命。这是他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经过最残酷的推演后得出的“最优解”。为此，他早已做好了背负一切罪孽、手染至亲之血的觉悟。
可是，林枫和止水所展示的，是另一条路。一条更加艰难，更加危险，却可能让更多人活下来的路。一条……不需要他亲手斩断所有羁绊的路。
“我不会阻碍你们。”
这是他对林枫的承诺。此刻，这句话却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深处一扇从未敢轻易触碰的门。门后，是早已被他强行压抑的、对家族复杂的情感，是对那个注定血流成河之夜的恐惧，更是……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种。
“鼬。”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鼬猛地回神，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转身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宇智波止水。
“止水。”鼬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你和林枫，到底掌握了多少？”
止水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向远处隐在黑暗中的火影岩。“比你能想象的更多，鼬。”止水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也比我希望知道的更多。实验所里的景象……那些同胞的眼睛……团藏的疯狂，早已超越了政治的倾轧，那是彻头彻尾的亵渎与背叛。”
鼬沉默地听着。止水不会骗他。
“而‘晓’……”止水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林枫提供的关于他们的情报，虽然零散，但指向性非常明确。我动用过去的渠道进行了初步核实，很多细节……对得上。一个由S级叛忍组成的组织，目标直指尾兽……这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
鼬当然清楚。这意味着潜在的、席卷整个忍界的战争。而团藏若真与这样的组织有所牵连，其性质就完全变了。这不再是内部权力斗争，而是危及村子存亡的背叛。
“我们正在尝试一条不同的路，鼬。”止水侧过头，目光恳切而坚定，“一条不需要用族人的血来染红木叶未来的路。这很难，非常难，我们可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可能失败。但是……至少我们尝试过。”
尝试过……
这个词重重地敲在鼬的心上。他一直以来思考的都是如何在那场“注定”的悲剧中，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他从未想过，或许悲剧本身是可以被阻止的。
“父亲他……”鼬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他知道多少？”
“富岳族长知道局势危急，知道团藏的恶意，但关于实验所和‘晓’的具体情报，林枫选择暂时保密。”止水回答道，“他担心消息一旦泄露，会打草惊蛇，也可能激化族内本就躁动的情绪，导致不可控的后果。”
鼬微微颔首。这符合林枫展现出的风格——谨慎，目标明确，善于在暗中布局。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鼬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这标志着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旁观者。
止水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暂时还不需要你直接行动。保持你现在的立场，继续你在暗部的工作。但在关键时刻……我们需要你的判断，也需要你能够调动的、属于暗部的资源和信息渠道。最重要的是，”止水深深地看着鼬的眼睛，“我们需要你相信，这条路，值得我们去搏一次。”
相信……
鼬再次陷入沉默。他从小就被誉为天才，拥有看透事物本质的洞察力。他看透了家族的局限与偏执，也看透了村子高层的猜忌与权谋。他以为自己早已看透了一切，做出了最理性的选择。
可今晚，林枫和止水将他自以为了然的“棋盘”整个掀开，让他看到了棋盘之下，更加黑暗、也更加复杂的真相。
他那坚不可摧的、以“牺牲”为核心的信念，第一次产生了清晰的裂痕。这裂痕带来的是巨大的痛苦和迷茫，仿佛脚下的地面都在晃动。但在这痛苦与迷茫的深处，却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解脱感。
或许，他不必独自背负所有。
或许，佐助真的能拥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我……明白了。”良久，鼬缓缓说道，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力量，“我会关注‘根’部和边境的异常动向。如果有确切的、关于密文或者‘晓’的情报，可以通过老方法传递给我。”
他没有做出更多承诺，但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止水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些许疲惫却真实的笑容：“这就够了。鼬，记住，我们不是在背叛木叶，恰恰相反，我们是在试图拯救它，从一个内部滋生的毒瘤手中。”
说完，止水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散在夜色中。
鼬独自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月影西斜。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能看到未来可能沾染的鲜血，或者是……可能抓住的另一种可能。
信念的裂痕一旦产生，便再难弥合。而这一次，裂痕之中，照进来的不全是绝望的黑暗，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却顽强闪烁的光。
他转身，向着暗部分队的方向走去。脚步依旧沉稳，但内心的风暴，只有他自己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