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关系有障碍？”
宗慕青消化了一下这个词。
再代入叶华卿那张攻气十足的脸，充满性张力的身材，睥睨众生的气场……
魏薇肯定的点点头。
“开始我以为他喜欢男人，后来发现不是，所以我认为他单纯就是不行。”
居然是这样。
所以面对许连希那样的女人投怀送抱，他都可以毫无波澜。
宗慕青突然懂了。
所以他从未表现出如吴胤然那样的软磨硬泡，没有表现出尚峪那般的迫不及待。
而是一直努力想和她灵魂触碰。
一个人身体上有缺陷，就会渴望用更多的精神契合来弥补空虚。
没有“欲“的人，自然会觉得另一个“无欲”的人更亲切更安全。
难怪她总觉得他有一种孤独感和脆弱感。
所以那天晚上看到她和Gavin的举动，叶华卿才如此失态。
“无欲”的她人设崩塌，刺痛了他的自尊心，他的那句“你够狠”原来是这个意思。
宗慕青有点后悔当时的所做所为。
她其实可以换个方式拒绝，而不是用“性”来讽刺一个有障碍的人。
“那安安……”
宗慕青有点恍惚的看着魏薇。
“安安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她和萱萱可是初中就在一起了。而且她现在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
魏薇把服务员买回来的咖啡递给宗慕青。
服务员很懂事，额外多买了一杯给老板。
“他们……是协议婚姻？”
宗慕青终于理清了这段关系。
“嗯。”魏薇喝了口咖啡。
“当时叶华卿被许连希缠的够呛，安安也被家里逼婚，安安爷爷你见过的，那么古板的人，怎么可能接受安安的取向？”
原来如此。
所以每次聚会，两个人都是分开来，分开走，没有什么交流，客气又疏离。
而且一个住东面一个住西面，思瑶的大部分员工和客户甚至都认为老板是单身……
“所以说，你可千万别每天想东想西，焦虑了就找个男人玩玩，就当解压了。”
魏薇拍拍宗慕青的肩膀：“科学证明，性爱可以有效缓解焦虑。你看看，长期不碰异性，叶华卿最后是不是焦虑了？”
宗慕青沉默了。
远在十公里外的医院里，叶华卿还在加班看资料。
他完全不知道在宗慕青眼里，他已经被误解为“身体缺陷人士”，并且对方为此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第二天，宗慕青早上就打电话给秋湖小宴，订了花胶海马汤。
饭店预约了跑腿骑手，中午前送到了医院。
叶华卿有点意外，他拍了照片发给宗慕青。
“今天这是不准备来探病了？”他边喝汤边发信息。
让他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分钟，她居然回复了。
“想吃什么？”
“都行。”
叶华卿心头暗喜，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只要是你送的什么都可以。”
傍晚，宗慕青站在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看进去的时候，叶华卿正坐在床上办公。
他肩上披着一件薄薄的毛衣，看着小桌板上的笔记本电脑，很专注。
他专心做事的时候表情很淡，眼睛却很黑，微曲的手指轻触鼠标。
淡金色的夕阳打在发丝、睫毛和手指上，像某部韩剧暖系的男主角。
宗慕青看了一会儿，今天的他在她心里与过往有了一些不同。
那增添的情绪并不是轻视或同情，她说不清楚那感觉是什么。
走进病房，走到他跟前的一段路，他一直盯着她看，似乎感知到她身上有一丝不寻常的氛围。
“刚才吃什么了？”
她放下东西，低头看他。
“你猜。”叶华卿没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
“饼干？”她挑眉：“你饿了？”
“你怎么知道？”
叶华卿有点意外，觉得莫不是被监视了，眼睛睁大看她。
他的眼睛本来就大，瞳仁又黑，这个表情让她觉得又蠢又萌。
她鬼使神差的伸出两个手指，勾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抬高，弯腰靠近他的脸。
叶华卿一瞬僵住，握着鼠标的右手紧张的蜷缩起来，心脏砰砰直跳。
习惯了她的冷淡，这似乎不是他认识的宗慕青。
她看了他几秒。
就在他快要因为心跳失速缺氧的时候，她抬起另一只手在他脸侧蹭了两下，清掉了一小片饼干屑。
“吃东西都写在脸上，叶总还没长大呢。”
她的声音很轻软，像幼儿园阿姨在耐心教育小朋友。
“我……”
叶华卿因这样温柔的宗慕青意外到失语，就这么温顺的抬着头，眼神迷朦。
像某种乖巧待宠的大型动物。
这一刻，宗慕青知道自己的情绪是什么了，是心疼和怜惜。
强势冷淡的外表之下，原来真正的他是破碎的。
她忍不住，把蹭脸的那只手放在了他头上，抚摸宠物般的摸了摸他的头。
“……”
叶华卿甚至已经产生了她要吻他的错觉，不由激动起来，却在下一秒被……
安抚了……
护士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暧昧又温馨的一幕。
护士甚至怀疑自己是在看偶像剧里，某个霸道总裁在娇妻面前装乖的场景。
护士把药递给宗慕青，嘱咐了几句，红着脸离开了。
叶华卿面色如常，耳根却后知后觉的烧红了。
宗慕青总是一本正经用看似不含情欲的行为，撩得他情动不己。
“明天如果你想吃什么，我让唐赫给你送。”
宗慕青拿走笔记本电脑，摆好饭菜。
“你要出门？”
叶华卿接过餐具，看着她。
“嗯，去莹河。”
“和姚博士？”叶华卿手上动作一顿。
“嗯，还有他的两个合作伙伴和管委会的领导、银行的一位主任。”
宗慕青倒了杯水，把需要饭前吃的药递到他手里。
叶华卿接过来，乖巧的吃掉。
他觉得很神奇，以前宗慕青总是很难接近。
但原来只要她乐意，她可以随时提供很舒服自然的相处模式，没有任何别扭和障碍。
叶华卿不知道是魏薇的一番胡乱猜测让他因祸得福，只一心以为是他处心积虑装病，撷取了宗慕青的同情心。
“我明天就出院，工作压太多了。”
既然攻略目标不在，他也不想再待在医院扮柔弱。
“你去考察回来，是不是咱们就能聊聊联合投标的事了？”
宗慕青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总熬夜？”
叶华卿本来准备答“很少”，想了想，换了答案。
“嗯，经常。”
因为之前有过很长一段和病痛抗争的痛苦时期，叶华卿的生活其实一直是规律健康的。
即使偶尔应酬或聚会，也会在十点前回家，按时休息。
宗慕青也不再追问。
她咨询了心理医生，焦虑症确实会引发重度的睡眠障碍。
而且常常在夜间并发惊恐发作，睡眠不足又会加重病情，形成恶性循环。
“你什么时候可以完全不熬夜了，咱们就聊聊。”
宗慕青语气随意。
“如果思瑶已经人员空虚到需要cEo点灯熬油牺牲睡眠，还有什么合作的必要呢。”
“哦，合理。”叶华卿点点头：“那宗总怎么监督我执行的情况呢？”
“……”
宗慕青无语，这要怎么监督？总不能在人家卧室装监控。
“这样吧，每天睡前我给宗总打个视频电话，方便你确认，可以吗？”
叶华卿一脸真诚。
“……倒也不必。”
“不，有必要，想合作就要拿出诚意。”
叶华卿用笃定的语气给出承诺：“就从今天开始吧，辛苦宗总监督了。”
……
周末，宋嘉和叶华卿在会所的球场练球。
“你体力还没恢复啊，只吊不杀。”
宋嘉擦汗，和他一起走向场边休息区。
“恢复了，今天心情好，给你放放水。”
叶华卿拧开一瓶水递给宋嘉。
宋嘉看他一扫之前的阴霾，神情轻松，多少有了一些预感。
“别告诉我宗慕青不躲你了。”
宋嘉仰头一口气喝了半瓶水。
“嗯。”叶华卿又拧开一瓶，慢慢喝起来。
不只没躲，还给他送药送食。
想起她的手指勾着他的触感，叶华卿不自觉用手摸了摸下颌。
“唉，作孽啊……”宋嘉由衷叹道。
叶华卿看他一眼。
“你好像很不喜欢她。”
“这你可误会我了。”宋嘉悠然捏着水瓶：“相反，我很欣赏她。”
“那就是觉的我不配？”
叶华卿挑眉。
“很配。”宋嘉靠在椅背上放松肌肉：“外形天造地设，头脑旗鼓相当。”
“所以？”
“所以才不看好，感情这东西要想稳定，一定要强弱搭配，要有一个人时刻掌控全局，另一个人牺牲退让。”
“我可以让她掌控。”叶华卿低头摩挲着瓶盖。
“你看，这就是最可怕的。你这么强大的人，在她这好像很容易就会陷太深。”
宋嘉别有深意看他一眼：“其实我一直不想说太明白，你是个痴人，万一她不是……”
“不是又能怎么样？”
“她可能待你与其他人略有不同，可这是因为你是叶华卿，思瑶的cEo，有钱有颜，稀缺资源。女人喜欢你向往你，这件事稀罕吗？”
宋嘉看他：“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欲擒故纵，故意钓你呢？”
叶华卿低笑一声：“是那样就好了，我就怕她不甩钩。”
“你想好了吗？和周安桐合作，有兆和这个超级僚机护航，你这步棋走得这么稳，我之前觉的你简直聪明到家了。”
宋嘉又叹口气：“为一朵抓不住的云，把步调打乱，这不聪明。”
“什么叫聪明？”
叶华卿抬头，看了看会所里来来往往的人群。
“你看这个圈子里，很多功成名就的人，为什么都会找一些只有脸蛋儿的傻白甜或拜金女？真的是因为他们没品位吗？”
宋嘉把水瓶捏扁，投进旁边的垃圾桶：“他们才是最聪明的人，不玩自己掌控不了的女人，不谈会让自己陷进去的感情。”
“我不想玩。”叶华卿声音低沉下来：“我可以输。”
……
在每季度一次的资方碰头会议上，叶华卿和周安桐起了相识以来的第一次冲突。
“兆和的Ip授权使用不可以对本项目设置期限，我以为这应该是双方的共识。”
叶华卿面色冷肃，语气强硬。
“这只是依据行业惯例。”周安桐表现的很平静：“五年之后，如果合作愉快我们可以平稳续约，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思瑶不会在合作中引入不稳定的合作伙伴和因素。兆和既然已经合理持有本项目的股份，就已经默认Ip做为股本条件。”
叶华卿冰冷的眼神投向周安桐。
“想以五年授权牵制思瑶，做的一场好梦。”
“目前项目宣传已经完全铺开，关于电影《盛世离歌》影视城入主芜悦湾主题街区，已经获得政府的高度重视，这是城市创文的大事，难道思瑶想解除合作？”
周安桐微笑看叶华卿。
叶华卿知道周安桐的目的。
最初引入兆和合作，是他想把周安桐拉进利益共同体的阵营。
即使之后产生冲突，也能相互给个台阶。
但是他低估了周安桐对宗慕青的重视程度。
她可以撕破这层合伙人的体面，直接给他下套，只为了手上有牵制他的筹码。
“周安桐。”
叶华卿站起来，眸色冷得愈发黑沉。
“我不会给你拿捏我的机会，付出代价或两败俱伤都可以，如果你想，咱们就玩。”
说完，叶华卿头也不回离开会议室。
思瑶的参会人员面面相觑。
老板虽然强势，却从来不会这样不顾及合作方的体面，直接甩手走人。
周安桐却依然淡定。
“对不住了各位，那今天的会议就只能提前结束了。合作双方产生分歧很正常，下来我会找机会再和叶总沟通，辛苦大家了。”
其他人忙不迭点头称是。
……
这几天，叶华卿真的会在每晚十点给宗慕青发视频通话申请。
宗慕青都会接，但她的摄像头却一直是黑的，叶华卿只能通过周围的声音判断她所处的环境。
有时候在餐厅，有时候在KtV，有时候在海边。
“宗慕青，你觉不觉得你很双标？”
这天晚上，叶华卿终于忍不住了：“予青是三年内准备上市了么？需要老板这么拼。”
宗慕青这天晚上其实已经回了住处。
因为是住在临海别墅度假区，所以打开窗户，电话里听起来就像是在海边散步。
“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宗慕青感觉他有一点焦躁的情绪，虽然不多，但是被她敏感的捕捉到了。
“……没有。”
叶华卿不想和她聊周安桐发难的事。
“哦。”宗慕青想了想：“那你想不想看海？”
“……什么？”
“看海啊，想吗？”
“……想看你。”
宗慕青打开门向海边走去，边走边把摄像头开启了。
叶华卿看到画面有些昏暗，海风把她的头发吹的有些乱。
海浪的声音清晰起来，宗慕青找了一个礁石坐下来。
背后是一片夜海，还有一轮弯月。
“看见了吗？金星伴月。”
宗慕青回头指了一下天空。
叶华卿拿近手机仔细看，弯月之下确实有一个明亮的小亮点。
“看见了，很漂亮。”
叶华卿觉得宗慕青像是夜色中的精灵，引导他探索着神秘的奇景。
“我不是让你看它漂亮。”
宗慕青笑了：“《左传》里讲，金星伴月，兵戈相见。”
她靠近摄像头，声音软柔低沉。
“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都不是你的错，是月亮惹的祸。”
这声音似带着蛊惑，一瞬间让叶华卿的心脏产生了一种被轻抚般的酥麻。
宗慕青没有强势的追问发生了什么，知道他不想说，就不再问。
然后居然直接绕过这个过程，给了他一个安慰。
叶华卿看着不太明亮的画面中，那一双被手机屏幕点亮的眼睛。
又想起跨年那个夜晚，被烟花点亮的眼睛……
它们属于同一个人，却装着不同的情绪。
那时的她和他那么近，却隔着很远的距离。
现在相隔千里，却似乎离的很近。
“宗慕青。”
叶华卿轻轻叫她。
“嗯？”
她就这样随意的坐在礁石上，举着手机，似乎真的只是为了给他看海。
“以后不开心的时候，都可以找你聊天吗？”
很难说叶华卿是想试探，还是动情的请求。
“嗯。”
宗慕青静默几秒，轻轻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