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雅库茨克依旧笼罩在极寒之中，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给冰封的城市洒下一片苍白冰冷的光。
凯撒和楚子航两人沉默地坐在房间各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疲惫与压抑的焦虑。
房门被轻声敲响。零准时出现，她依旧穿着那身白色羽绒服，脸颊被冻得微红，但眼神清澈锐利，仿佛严寒从未影响她分毫。她手中拿着一台平板电脑。
“有发现。”零言简意赅，将平板递给凯撒，“我调取了城市主要交通节点、酒店和租赁公司的监控记录，交叉比对后，筛选出几个可疑目标。”
屏幕上显示着几张模糊但可辨认的人像截图，都是男性，穿着普通但厚实，看起来与寻常游客或工人无异。
但零用红圈标注出了他们的异常之处——其中一人手腕上露出的战术手表价值不菲，与穿着不符；另一人在通过安检门时，仪器发出了微弱警报，但他出示的证件似乎顺利通过了检查；还有三人在不同地点出现，却背着同一款式的、看起来容量不小的专业登山包。
“这些人入境时间分散，但都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抵达雅库茨克。他们使用的证件看似合法，但经不起深度核查。最重要的是，”零放大了一张机场停车场的监控截图，“他们最终都汇入了城北的一个区域，信号最后都消失了。”
凯撒的冰蓝色眼眸中瞬间燃起希望的火光：“能定位他们现在的具体位置吗？”
“只能缩小到大概范围，城北的老工业区，那里有很多废弃的仓库和厂房，信号屏蔽严重。”零指向地图上的一片区域，“但我捕捉到其中两人今早又出现了，去了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采购了大量即食食品和瓶装水。他们现在应该返回了藏身处。”
“足够近了。”凯撒猛地站起身，抓起外套，“我们走。”
楚子航也默默起身，检查了一下腰间的村雨。
零看着两人：“需要呼叫本地警方支援吗？”
“不，”凯撒果断拒绝，“时间来不及走程序，而且动静太大会打草惊蛇。就我们三个。零，你负责远程情报和狙击支援。楚子航，我们正面突入。”
零点了点头，没有异议。三人迅速离开酒店，驾驶着一辆租来的老旧越野车，向着城北工业区疾驰而去。
根据零通过无人机和热信号扫描提供的实时情报，他们最终锁定了一处半塌陷的废弃机械厂。
这里地形复杂，遍布着生锈的废弃机械设备和破碎的水泥构件，是绝佳的藏身之地。热成像显示厂区深处的一个相对完整的车间内，有至少十个热源信号。
“就位。”凯撒通过微型耳机下达指令，声音冷峻。
他和楚子航如同两道幽灵，借助废弃设备的掩护，从两个方向无声地接近那个车间。
零则占据了远处一个较高的水塔，架起了她那支经过伪装的狙击步枪，透过瞄准镜监视着整个厂区。
“支援已就绪。”零通过对讲机回答。
车间内部，十一个穿着各异但眼神同样锐利的男人正在休息。他们确实是专业人士，在外围布置了简单的震动感应器和红外警报。但他们低估了追捕者的决心和能力。
当第一个外围警戒人员被楚子航用刀柄无声击倒时，战斗的序幕骤然拉开。
“敌袭！”车间内有人嘶吼一声。
几乎同时，凯撒如同猎豹般从另一个入口突入，狄克推多在手，刀光一闪，精准地划破了一个刚刚举起枪的男人的手腕，鲜血喷溅的同时，手枪掉落在地。
枪声瞬间炸响！子弹呼啸着打在生锈的机器上，溅起一串串火星。
战斗激烈而短暂，却凶险万分。这些敌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火力强大。他们利用车间的复杂环境顽强抵抗。
凯撒和楚子航展现了卡塞尔学院顶尖精英的实力。
凯撒的移动如同鬼魅，狄克推多每一次挥出都带着致命的精准，他的言灵·镰鼬在封闭空间内发挥了巨大作用，无数声音的轨迹在他脑中构建出清晰的战场图像，让他能预判敌人的位置和动作。
楚子航则更加直接暴力。村雨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银色的死亡闪电，他没有使用言灵，仅凭惊人的速度、力量和杀戮技巧，就如同一台高效的收割机器。
他的动作简洁到了极致，每一次闪避、每一次劈砍都精准地计算过，以最小的代价造成最大的伤害。
零在高处提供着至关重要的支援。她的子弹并不多，但每一次枪响，都必然有一个试图从阴影中偷袭或者准备投掷手雷的敌人被精准击倒。
然而，对手的顽强也超乎想象。他们似乎抱有死志，即使受伤也疯狂反击。战斗从突袭变成了惨烈的消耗战。
凯撒的手臂被一颗流弹擦过，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袖，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神依旧冰冷专注。
楚子航的额角也被一块飞溅的碎片划破，血流满面，让他原本就冷峻的脸庞更添几分狰狞。
终于，最后一名负隅顽抗的敌人被楚子航用刀背重重击倒在地。
车间内暂时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弥漫的血腥味。
地上躺着八具尸体，还有三个被重伤失去行动能力的俘虏。
“清理战场，搜查所有角落，寻找任何线索！”凯撒喘着气命令道，一边快速用急救包处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楚子航沉默地点头，开始仔细搜查尸体和散落的装备。零也从水塔上下来，进入车间协助搜查。
然而，就在楚子航靠近那三个重伤的俘虏，准备进行初步审讯时，异变陡生！
其中一个看似昏迷的俘虏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疯狂而决绝，以一种完全不符合重伤员的速度猛地扭头，用牙齿撕开了自己衣领的某个部分——那里藏着一颗小小的、透明的胶囊。
“为了……！”他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嘶吼了一句。
“阻止他！”凯撒瞳孔猛缩，大吼道。
楚子航的反应极快，几乎在对方睁眼的瞬间就出手如电，试图捏住对方的下颚。但他的手指距离目标还有几厘米时，那个俘虏的喉咙已经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另外两名俘虏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经过反复训练和预演的！
楚子航的手最终只来得及触碰到第一个俘虏已然松弛下去的颈部皮肤。另外两个，他甚至来不及靠近。
短短两三秒内，三名俘虏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嘴角溢出混合着鲜血的白沫，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不动了。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
氰化钾。瞬间毙命。
车间内陷入一片死寂。
凯撒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三具迅速冰冷的尸体，又看向站在原地、手指还保持着前伸姿势的楚子航。
零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尸体，对着凯撒轻轻摇了摇头。
“该死！”凯撒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生锈的机器上，发出巨大的哐当声。十一条人命，一场恶战，最终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而楚子航，他明明就在旁边，以他的速度和反应……
凯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搜查整个地方，任何纸片、电子设备都不要放过！”他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接下来的搜查收获甚微。敌人显然早有准备，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能指向其身份或目的地的线索。
唯一的收获是从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内衣口袋里发现的一个奇特徽章——那是一个被某种蕨类植物缠绕着的、半开裂的石榴图案，工艺精美，却透着一种古老而诡异的气息。
三人带着徽章和极少的收获，心情沉重地返回酒店。压抑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
在酒店里零拿起那枚徽章，仔细端详了片刻，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她将它放在桌上，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却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末日派。一个从学院秘党中分裂出去的极端混血种组织。他们认为龙族的苏醒不可阻挡，人类的抵抗毫无意义，唯一的生存之道是建造绝对安全的‘避风港’，隔绝于外界，等待末日过去。他们极端排外，保密措施近乎偏执，成员多为狂热分子，拥有视死如归的信念。”
零抬起眼，看向凯撒和楚子航：“也许，只有他们有这样的能力悄无声息地带走诺诺和夏弥，也只有他们的成员，才有在被捕后立刻服毒自尽的决心和胆量。”
房间里一片寂静。凯撒和楚子航都被这个信息震住了。一个他们从未听说过的、隐藏在秘党阴影中的强大组织？
零说完，将徽章推回到桌子中央：“我需要去确认一些关于这个徽章和他们在本地区可能据点的信息。明天早上我会再来找你们。”她说完，没有丝毫停留，转身离开了房间，留下凯撒和楚子航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庞大信息和失败的苦涩。
房间内的空气沉重得几乎令人无法呼吸。失败的挫折感、对诺诺安危的极致担忧、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在凯撒心中翻腾。
凯撒突然站起身，抓起外套：“我出去走走。”
楚子航看了他一眼，默默点头，也站起身：“我陪你。”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酒店，都没有说话，只是漫无目的地向着城市边缘走去，最终来到了一片空旷无人的冰原。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天地间一片苍茫。
凯撒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身！毫无征兆地，他用尽全力，一拳狠狠砸在楚子航的脸上！
楚子航猝不及防，被这蕴含怒火的一拳打得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嘴角瞬间破裂，一丝鲜血渗了出来。
“混蛋！楚子航！”凯撒的低吼声在寒风中显得异常清晰，他眼里燃烧着压抑已久的愤怒和质疑，“我把你当做了朋友！而你一直对我有所隐瞒！”
楚子航缓缓站直身体，抬手抹去唇角的血水，眼眸平静地看着凯撒，没有愤怒，也没有辩解。
“在日本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很多细节不对劲！但我选择了相信！我相信我的朋友！”
凯撒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可是刚才！刚才你就在那里！就在那三个杂碎旁边！以你的速度，你完全有能力阻止至少一个人！告诉我为什么！告诉我！我们到底是不是朋友？别忘了被绑架的不只有诺诺，还有你的女朋友夏弥！”
寒风卷过，吹动着两人的衣角。楚子航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
“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楚子航迎着凯撒愤怒而困惑的目光，继续说道：“正因为是朋友，我才必须让你看清，才必须帮你改掉这要命的骄傲。”
凯撒愣住了。
楚子航没有再多解释。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无比，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气息从他体内缓缓升起。周围的寒风似乎都为之凝滞。
“锵啷——”
村雨缓缓出鞘，冰冷的刀锋在苍白的光线下流淌着幽光。
凯撒瞳孔一缩，感受到了那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他也毫不犹豫地拔出了狄克推多。
两位宿敌，再次在这片冰原上对峙。
但这一次，交锋的结果截然不同。
当楚子航真正释放出他那隐藏的力量时——那是远超凯撒想象的、如同深渊般可怕的力量四度暴血——
这时凯撒才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没有惊天动地的双人对战，只有简单直接、却快到极致的一刀。
凯撒甚至没能完全看清楚子航的动作，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通过狄克推多传来，虎口瞬间崩裂，猎刀脱手飞出，插在远处的雪地里。他整个人被那股力量带得向后飞起，重重地摔在冰冷的雪地上，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痛。
楚子航站在原地，村雨已然归鞘。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凯撒，眼神复杂，有歉意，但更多的是决然。
“这一刀，”楚子航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敲打在凯撒的心上，“戒骄，戒躁。”
凯撒躺在雪地里，望着灰白色的天空，大口喘着气，手臂上的伤口因为剧烈的撞击再次渗出血迹，染红了身下的白雪。挫败感、震惊、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明同时涌上心头。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楚子航是势均力敌的对手，甚至在某些方面还略胜一筹。他的骄傲，他作为加图索继承人的自信，在这一刀面前，被彻底击得粉碎。
凯撒终于看清了，不是楚子航隐瞒，而是自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骄傲地没有去正视那些显而易见的差距。楚子航用最直接、最疼痛的方式，打醒了他。
冰冷的雪贴着他的脸颊，却仿佛没有他此刻的心冷，也没有他此刻头脑的清醒。
“戒骄戒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