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七天的绵绵小雨，把整个农场都泡得发潮。林逍坐在堂屋的竹椅上，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手里摩挲着那把56半半自动步枪，枪身被他擦得油光锃亮，烤蓝在昏暗中泛着冷冽的光。堂屋角落的熊猫电视盖着防尘布，半个月前买回来时，乡亲们挤着看了三晚《红灯记》，这几天雨大信号差，才总算歇了下来。
“哥，娘让你把炕褥翻晒翻晒，再闷就长霉了！”林晓梅背着书包从里屋出来，校服袖口沾着点墨水——她在县高中读高一，雨天没法骑车，全靠爹林建国下班用自行车载她往返。
林逍应着起身，伸手摸了摸新盘的回龙炕，虽还带着暖意，褥子却沾了潮气。“等天晴再晒，现在晒了也是白搭。”他叠好褥子看向窗外，“这雨再下，山上的榛蘑都要烂在土里了。”赵秀兰端着刚蒸好的玉米饼进来，蒸汽裹着香气：“急啥？天晴了娘给你烙油饼当干粮，跟虎子进山好好转转。”
院门外突然传来虎子的喊声，夹杂着黑子和三只半大猎狗的吠叫“逍儿哥，看我给你带啥了！”虎子掀开蓑衣，竹篮里躺着几只肥平菇和一捆马齿苋，“我娘去看水稻，在田埂边采的，晚上炒着吃正好。”他抹掉脸上的雨珠，眼睛发亮，“西边天放晴了！我跟村口老中医打听，说明天准是大晴天！”
林逍接过竹篮，心里一动：“正好！老杨头上次说，鹰嘴峰下有个老参窝子，他爹早年在那儿挖过七两重的山参，明天咱去碰碰运气。”位置隐蔽，寻常人找不到。
“妥了！”虎子搓着手兴奋道，“我回去磨猎刀、备驱虫粉，再带点盐巴火柴，万一过夜也够用。”林逍补充：“再拿根粗麻绳和撬棍，遇着野猪也能套。”两人约好明早卯时村口集合，虎子才揣着两个玉米饼，牵着猎狗往家跑。
许是真应了两人的期盼，次日天刚蒙蒙亮，金色阳光就捅破云层，洒在湿漉漉的院墙上，折射出细碎的光。空气里混着泥土和青草的清香，远处山林经雨水冲刷，绿得能滴出汁来。
赵秀兰早烙好一摞油饼，煮了六个茶叶蛋，用油纸包好塞进布包。“山里路滑，遇着大货别硬拼，你那56半虽好用，也得留心。”她给两人水壶灌满热水，又塞了包红糖，“挖着人参就用红糖裹，能保鲜。”林建国也出来了，拍了拍林逍手里的56半：“枪检查好，子弹带足——你是联勤队队长，进山勘察也合情理，没人会多问。”
两人背着行囊往山里走，黑子走在最前探路，四只猎狗分列两侧，时不时低头嗅闻，遇着可疑痕迹就停下吠叫。“这几个小家伙长进真快！”虎子笑着说。
林逍手里攥着老杨头画的简易地图，炭笔画的标记很清晰：鹰嘴峰的歪脖子松、潺潺山泉水、还有块形似卧牛的巨石。“老杨头说，参窝子就在卧牛石后面的背阴坡，那儿土肥避风，最养参。”他抬头望去，鹰嘴峰轮廓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山顶岩石真如展翅雄鹰般，气势十足。
刚进山时，泥土湿滑难走，两人裤脚很快沾满泥点。走了约一个时辰，到了山泉水边，正要歇脚喝水，黑子突然对着右侧灌木丛狂吠，四只猎狗也立刻围上去，毛发倒竖，神情警惕。
“有情况！”林逍立刻端起56半，枪托抵在肩窝，示意虎子别动。他慢慢拨开灌木丛，就见一只小麂子缩在里面发抖，右后腿沾着血迹，像是被狼或狐狸咬伤的。“是只受伤的小麂子。”林逍放下枪，从布包掏出赵秀兰备好的止血草药，嚼碎了敷在麂子伤口上，又用布条简单包扎。
小麂子警惕地看了两人一眼，慢慢站起身，一瘸一拐钻进密林。虎子感慨：“逍儿哥，换旁人早逮回去炖了，也就你心善。”林逍笑了笑：“山里生灵都不容易，再说这麂子还没长大，放它一条生路。”两人收拾好东西，继续往鹰嘴峰赶。
越往山上走，树木越密，落叶积得齐膝深。雨后的山林格外安静，只剩两人的脚步声和猎狗的喘息声。快到卧牛石时，黑子突然停步，对着一处岩壁狂吠，声音里带着罕见的不安。林逍和虎子对视一眼——这岩壁爬满藤蔓，和周围山石融为一体，若不是猎狗提醒，根本不会有人留意。
“过去看看。”林逍握紧56半，枪口朝下护在身前，慢慢靠近岩壁。他用砍刀砍断藤蔓，岩壁真面目露了出来：上面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还藏着个洞口，被三块大石头堵着，只留道窄缝。“这是个山洞！”虎子惊呼，“咱猎户进山都搭窝棚，谁会费劲凿山洞？”
林逍仔细观察，开凿痕迹虽陈旧，但边缘整齐，绝非普通工具能做到。“不是猎户凿的。”他推了推石头，纹丝不动，“虎子，搭把手，用撬棍撬。”两人合力忙活了近半个时辰，才把石头挪开，一个一人高的洞口赫然出现，里面黑漆漆的，飘出潮湿的霉味。
林逍从布包摸出火柴，点燃提前备好的火把：“先试空气，火把灭了就不能进。”他把火把伸进洞口，火焰稳稳跳动，没有丝毫晃动。“安全。”他示意猎狗留在洞口警戒，自己举着火把在前，虎子攥着猎刀在后，小心翼翼往里走。
山洞地面被修整得很平整，墙壁上残留着模糊刻痕。走了约二十米，前方空间突然拓宽，林逍举火把一照，顿时僵在原地——墙边整齐码着十几个油桶，桶身印着模糊的日文，还有个圆形的日军关东军标志。“是小鬼子留下的！”虎子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震惊。
两人继续往里走了几步，眼前景象让他们呼吸一滞：三十多平米的空间里，摆着二十多个樟木箱子，箱身用红漆写着日文，铜锁虽锈迹斑斑，却依旧牢固。“这里面不会是军火吧？”虎子握紧猎刀，声音发颤。
林逍示意他噤声，拿起撬棍撬开最靠近的箱子。“哐当”一声，铜锁落地，金色光芒瞬间涌出，晃得两人睁不开眼——箱子里全是裹着油纸的金块，每块约莫一斤重，整齐码放着。林逍心头狂跳。
“我的娘啊……是黄金！”虎子激动得声音发抖，伸手就想摸。林逍连忙拦住：“别碰，先看其他箱子。”两人又撬开两个，里面全是同款金块，估算下来足有上千斤。虎子蹲在箱边喃喃：“这得值多少钱啊……逍儿哥，咱发财了！”
林逍目光扫向另一侧的五个大木箱，比装黄金的箱子大了一倍不止。两人合力撬开一个，里面铺着厚厚的干稻草，裹着一个个物件。林逍拿起一个，剥掉稻草，一个青蓝色瓷瓶露了出来——瓶身绘着缠枝莲纹，釉色鲜亮，底部印着“永乐年制”的方章。
“这是青花瓷吧？”虎子凑过来看，“县文化馆有类似的，说是老古董，老值钱了。”林逍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釉面，趁虎子去翻其他瓷器，快速从稻草堆里捡了个巴掌大的青花小瓷碗，塞进背包夹层——这碗小巧精致，方便携带，就算被发现，也能说是山里捡的普通老物件。
两人又翻了几个，有瓷盘、瓷罐，个个绘着山水花鸟，做工精湛，底部都有朝代印记。“这些都是小鬼子从咱中国抢的！”林逍压低声音，“这么多宝贝全上交，咱未必能得啥实在好处。我拿了块金和个小碗，你也挑个小物件藏好，剩下的再上报，就说只发现这些——既不犯法，也能留个念想。”
虎子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快速从箱子里捡了个巴掌大的金锭，塞进裤兜。林逍叮嘱：“这事就咱俩知道，对谁都不能说，包括家里人。”两人把打开的箱子重新锁好，用石头堵上洞口，再把藤蔓缠回去，恢复得和原来一模一样，连猎狗都看不出异样。
走出山洞，阳光洒在身上，两人才敢大口喘气。“逍儿哥，上交的时候咋说？”虎子问。林逍想了想：“就说打猎时追狍子，被猎狗引到这儿发现的——自然点，别露破绽。”两人继续往参窝子走，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卧牛石后的背阴坡果然藏着好东西。雨后泥土松软，人参的红须根隐约露在外面。“逍儿哥，这儿有株大的！”虎子突然喊。林逍跑过去一看，那人参叶子呈掌状，根部隆起，一看就年份不浅。他拿出小铲子和竹签，小心翼翼地挖——挖参最忌蛮力，得用竹签把泥土一点点挑开，避免伤了须根。
足足挖了半个时辰，一株完整的人参才露出来：巴掌长，须根齐全，沾着新鲜泥土，透着淡淡药香。“最少十二三年！”林逍用红糖裹好，放进木盒，“老杨头果然没骗咱。”两人又找了会儿，收获三株小参，虽年份不长，但也值不少钱。
检查完之前下的套子，还套住两只兔子和一只野鸡。“今天真是大丰收！”虎子提着猎物，笑得合不拢嘴，“参有了，宝贝也留了，回去能给我娘换点补品了。”林逍拍他肩膀：“先回去，明天我去县城找苏颜，让她联系陈顾问上报——陈顾问是省博物馆的，懂行，能帮咱说话。”
回到家已是傍晚，赵秀兰看到人参，眼睛都亮了：“这品相真好！晾干了给你爹补身体，他在林场熬夜守门，辛苦得很。”林逍把发现山洞的事说了，没提藏私的事，只说要以联勤队队长的身份上报。林建国脸色凝重：“做得对，你这身份上报名正言顺，还能争取些表彰，给联勤队也挣点脸面。”
第二天一早，林逍骑着自行车去县城。作为联勤队队长，他直接去了县武装部汇报情况，刚好碰到认识的王参谋。“王参谋，我昨天进山勘察时，发现一处日军遗留的秘藏，有大量黄金和文物。”林逍简明扼要说明情况，“我已经保护好现场，想请你们协调博物馆的人来鉴定接收。”
王参谋听完满脸震惊，立刻上报武装部领导。半小时后，领导亲自过来询问细节，随后拨通了省博物馆的电话。“林队长，你立大功了！”领导拍着他的肩膀，“博物馆的陈顾问是文物鉴定专家，他说下午就带团队过来，咱们武装部派两个战士配合你保护现场。”林逍松了口气：“谢谢领导，我这就回去准备，下午带路。”
下午，陈顾问带着两个博物馆工作人员，和武装部的两名战士赶到靠山屯。林建国和村支书也赶来帮忙，简单商议后，由林逍带路，一行人往山里走。到了山洞前，林逍挪开石头，陈顾问举着手电进去，看到油桶和木箱，激动得声音发颤：“没错！这是日军关东军的后勤物资箱！林队长，你真是帮了大忙了！”
打开黄金箱，陈顾问拿起金块用放大镜查看：“纯度极高，是从东北矿产提炼的！”再看青花瓷，他更是手抖：“永乐年间的缠枝莲瓷瓶、宣德年间的山水盘——全是国宝级文物！”工作人员连忙拍照记录，公安则拉起警戒线。
陈顾问握住林逍的手：“林队长，你立大功了！这些都是侵华铁证，对研究抗战史意义重大！我会向省里申请，给你和联勤队记功！”林逍连忙道谢，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藏的东西没被发现，还能给联勤队挣荣誉，再合适不过。
接下来几天，省博物馆和公安局的人陆续赶来，清点搬运文物。县里领导也来了，专门召开表彰大会，给林逍颁发“文物保护先进个人”奖状和五百块奖金，还给联勤队授予“先进集体”锦旗。虎子作为发现人之一，也获得了“文物保护积极分子”称号和三百块奖金。
消息传到靠山屯，乡亲们都围来看热闹。张大爷拍着林逍的肩膀：“逍儿，不愧是联勤队队长！发现这么大的秘密还能妥善上报，给咱村都挣光了！”林建国看着墙上的奖状和锦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咱儿子就是有出息，当这个队长真是选对了！”
几天后，陈顾问特意从省城来，给林逍带来了省博物馆颁发的“荣誉馆员”证书，还带来了省里的记功文件。“林队长，你的记功申请批下来了，是三等功！联勤队也被评为省级先进集体，这可是大荣誉。”他还跟林逍聊了半天文物知识，林逍趁机拿出之前的宣德炉请教，陈顾问果然没怀疑他还藏着其他宝贝。
送走陈顾问，林逍把藏的金块和青花碗拿出来，用红绸裹好，放进装宣德炉的木箱，再压上磨盘——这箱子藏在床底，最是安全。虎子也偷偷把金锭给了他娘，说是打猎卖的钱，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当即去扯了块花布做新褂子。
“逍儿哥，恭喜你立三等功！”虎子提着新磨的猎刀来找他，“明天去鹰嘴峰打猎，听说那儿有野猪群，打一头大的庆祝庆祝，给你和联勤队庆功！”林逍点头应下，拿起56半检查——这枪陪他剿过狼、护过林，如今又立了功，以后联勤队的工作，还得靠它镇场子。
第二天一早，两人带着猎狗往鹰嘴峰去。阳光透过树叶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逍看着前方熟悉的山林，心里满是憧憬：联勤队得了先进，自己立了功，家里藏着传家宝，日子只会越来越红火——这农场的山，果然藏着无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