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出口隐藏在风磨坊残破的水轮下方,外面暴雨如注,河水因暴雨而上涨,浑浊湍急。
切利尼娜率先钻出,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她的旧外套,她却浑然不觉,只是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泥土腥味的自由空气。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撕心裂肺的剧痛毫无征兆地攫住了她的心脏!那并非物理的伤害,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源自灵魂链接的骤然断裂带来的虚无剧痛。
她猛地捂住心口,脸色在闪电的映照下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要跪倒在泥泞中。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索菲亚夫人最后那凄美而坚定的微笑,贝拉带着哭腔却勇敢的声音,罗西法官走向暴徒时决然的背影……
“不……不!”
她发出一声如同受伤母狼般的哀嚎,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血丝,猛地转向正要检查周边环境的云凌,
“他们出事了!我感觉到了!我们必须回去!”
云凌的目镜蓝光稳定,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冷静得近乎残酷:
“回去就是送死,而且会让他们的牺牲毫无价值。”
“价值?!”
切利尼娜几乎是在尖叫,雨水和泪水混合在她脸上流淌,
“他们的价值就是为我们这两个懦夫争取逃跑的时间,然后像垃圾一样被处理掉吗?!我是德克萨斯!我宁可像战士一样为了保护他们战死,也不要背负着这样的愧疚苟活!”
她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指向小镇的方向:
“你听到了吗?!!那些黑帮!他们就在那里!他们会怎么对待贝拉?对待索菲亚夫人?!罗西法官他……”
她说不下去了,巨大的痛苦和负罪感淹没了她。
“你的死亡毫无意义!”
云凌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只会让叙拉古少一个能记住他们的人,少一个未来可能改变这一切的人!”
“去他的未来!”
切利尼娜嘶吼着,猛地转身,就要朝着小镇方向冲去,
“没有现在,哪来的未来!我宁可没有未来!”
就在她迈步的瞬间,云凌猛地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量大得让她无法挣脱。两人在暴雨中对峙着,目光在雨幕中激烈碰撞。
“放手!”
切利尼娜拼命挣扎。
云凌没有放手,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她,战术目镜后的眼神无人能见。雨点敲打在他乳白色的装甲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几秒钟的死寂,只有暴雨的喧嚣充斥耳膜。
突然,他松开了手。
切利尼娜一愣。
云凌转过身,背对着她,面向波涛汹涌的河水。他的肩膀似乎微微塌陷了一瞬,仿佛卸下了某种重担。他抬起手,似乎想揉一揉眉心,却只碰到了冰冷的头盔。
“……我的父母,”
他的声音很低,几乎被雨声淹没,却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疲惫,
“他们也是‘先烈’。为了一个理想,一场他们认为值得的战争,留下了我。”
他猛地转回身,幽蓝的目镜再次锁定切利尼娜:
“我理解你现在想做什么。但是,切利尼娜·德克萨斯,回答我!你回去,是为了求一个心安理得的死亡,还是为了真正救出可能还活着的人,或者……至少让他们不白死?”
切利尼娜被他问得怔住,燃烧的怒火和绝望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
云凌不再看她,而是“咔嚓”一声,将一个新的能量弹匣拍进激光步枪,发出清脆的合拢声。同时,他反手抽出了挂在腰间的合金长刀,冰冷的刀锋在雨中泛着幽光。
他迈开脚步,没有走向河岸,而是重新走向那个他们刚刚逃出的、黑暗的地道入口。
在经过僵立的切利尼娜身边时,他停下,抬起手,用力地、几乎是沉重地拍了拍她湿透的肩膀。
“如果想明白了,就跟上。”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这一次,我走前面。”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再次弯腰,钻回了那条充满绝望和牺牲气息的地道。
切利尼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又看了看波涛汹涌的、象征着“生路”的河流,最终,一抹混合着决绝、痛苦和某种新生的光芒在她灰色的眼眸中燃起。她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握紧了手中的短刀,紧跟着钻回了地道。
……
罗西家客厅。
景象惨烈。家具尽碎,瓷器化为齑粉,血迹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大片的暗红。
卡尔洛·罗西法官靠坐在破裂的壁炉旁,法官袍被撕扯开,脸上带着淤青,嘴角溢血,但那双眼睛依旧如同鹰隼般锐利,死死盯着面前的科西莫。他的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
索菲亚夫人倒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胸口插着一支弩箭,鲜血染红了她素雅的围裙,她的眼睛望着丈夫的方向,已然失去了所有神采。
而最令人心碎的是贝拉。她被一个黑帮壮汉粗暴地按在地上,右臂衣袖被撕开,白皙的手臂上,一块不规则的黑灰色源石被强行、残忍地嵌入了皮肉之中!剧烈的疼痛和突如其来的源石技艺能量冲击让少女的身体剧烈抽搐着,发出不成调的、断断续续的痛苦呜咽,褐色的长发沾满了泥土和血污,那双曾经纯净的棕色大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
“罗西法官,我很佩服你的硬气。”
科西莫用手帕擦拭着刚才因为强行植入源石而沾上血污的手指,语气依旧带着那种令人作呕的、伪善的平静,
“西西里夫人的规矩,我们不能直接杀一个在任法官。但是……”
他慢条斯理地走到索菲亚夫人的尸体旁,用鞋尖轻轻踢了踢:
“杀一个法官的妻子,顶多算是‘意外冲突’,罚酒三杯罢了。”
他又看向在地上痛苦挣扎的贝拉,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
“至于令媛……很不幸,在冲突中意外感染了矿石病。按照叙拉古的法律,感染者不再受普通法保护,我们可以‘依法’将她带走,‘妥善安置’。”
“畜生!你们这群畜生!!”
罗西法官目眦欲裂,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旁边的黑帮成员一脚踹回原地。
他看着妻子的尸体,听着女儿痛苦的呻吟,这位一生坚守法律和秩序的法官,此刻心中只有毁灭一切的疯狂和绝望。
“我跟你们拼了!!”
他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扑向那个按着贝拉的黑帮成员,用未受伤的手臂死死勒住了对方的脖子,另一只手疯狂地抓向对方腰间的匕首。
“呃……放手!老东西!”
那名黑帮成员被勒得脸色发紫,拼命挣扎。
场面一时混乱。
科西莫皱了皱眉,似乎没料到罗西法官还有如此力气。他刚想示意手下上前分开。
就在这一刻!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罗西法官和那名黑帮成员的动作同时僵住。只见法官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那柄匕首,而匕首的锋刃,精准地刺入了黑帮成员的心脏,同时也穿透了他自己的法官袍,没入了他的腹部。
同归于尽。
罗西法官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痛苦蜷缩的女儿,眼中是无尽的悲恸、不甘,还有一丝解脱。
他靠着壁炉,缓缓滑倒在地,与那名黑帮成员的尸体倒在了一起,鲜血在他们身下汇成一滩。
科西莫愣住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他看着法官的尸体,脸色阴沉了一瞬,但很快恢复。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处理现场。
“把那个小感染者带上,”
他冷漠地指向贝拉,
“她现在是唯一的线索了……”
他的话音未落——
“轰!!!”
厨房方向,那扇沉重的暗门连同后面的储物柜,如同被攻城锤击中般,猛地向内爆裂开来!木屑、面粉、金属碎片四散飞溅!
一道笼罩在乳白色装甲中、目镜闪烁着暴戾幽蓝光芒的身影,如同地狱归来的复仇使者,在弥漫的粉尘中傲然屹立。
激光步枪的枪口还残留着轰开暗门的能量余晖,灼热的气浪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扭曲。
一个冰冷、带着金属质感却蕴含着滔天怒意的声音,透过呼吸器,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客厅:
“动她一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