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天光晴好,微风拂面,正是个上香祈福的好日子。
雍亲王府的马车在护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驶往京西普觉寺。陈希抱着弘曕坐在车内,面色平静,心中却如绷紧的弓弦。她今日特意给弘曕穿了一身醒目的宝蓝色小褂,既符合他皇孙的身份,也便于在竹林掩映中被人留意。
随行人员除了陈希的心腹丫鬟和奶娘,还有福晋宜修指派的两个“得力”嬷嬷以及四名护卫。陈希的目光在那两个低眉顺眼的嬷嬷身上扫过,心中冷笑,其中之一,便是她之前留意到的、与府外某管事有远亲关系的李嬷嬷。
抵达普觉寺,主持早已得悉雍亲王侧福晋携子前来,亲自迎出山门,态度恭谨。按照流程,先是在大雄宝殿上了香,听了片刻诵经。弘曕今日格外安静,一双异瞳好奇地打量着宝相庄严的佛像和袅袅青烟,不哭不闹。
法事间歇,主持邀请陈希至后院禅房用茶歇息。陈希却婉言道:“久闻贵寺后山竹林清幽,意欲带孩儿漫步片刻,沾染些山林清气,不知可否?”
住持自然无有不从,连忙派了个知客僧在前引路。
一行人便向后山竹林苑行去。越往深处,游人越少,竹影森森,凉意渐生。陈希抱着弘曕,看似悠闲地欣赏景致,实则全身的感官都已调动起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能感觉到,身后李嬷嬷的脚步似乎比旁人更急促一分,眼神也时不时地瞟向竹林深处。
果然,行至一处岔路口,那引路的知客僧忽然捂住肚子,面露难色:“阿弥陀佛,贫僧……贫僧腹中突然不适,恐需失陪片刻,前方路径平坦,贵人沿此小径直行,便可观赏到那片最茂盛的紫竹林,贫僧去去就回。”
陈希心中冷笑,来了。她面上不动声色,温和道:“师父自去方便无妨。”
知客僧如蒙大赦,匆匆离去。
陈希抱着弘曕,继续沿着小径前行,随行众人紧随其后。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果然出现一片茂密的紫竹林,林间有一条以青石板铺就的小路。阳光透过竹叶缝隙洒下,光斑陆离,景色确实雅致。
陈希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地面,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块与其他石板略有错位、边缘微微翘起的青石板!与铜镜预兆中一般无二!
她心中凛然,脚步不停,却暗中对抱着弘曕的臂弯用了用力。就在她即将踏过那块松动石板的前一刻,跟在身后的李嬷嬷忽然“哎呦”一声,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就向前扑去,方向正是朝着抱着弘曕的陈希!
这一下若是撞实,陈希重心不稳,很可能连同怀中的弘曕一起向前摔倒,而前方恰好是一段微微向下的缓坡,坡底虽不深,却散落着一些尖锐的碎石!
电光火石之间,陈希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在李嬷嬷撞来的瞬间,抱着弘曕敏捷地向侧后方撤了半步,同时口中惊呼:“嬷嬷小心!”
李嬷嬷收势不及,再加上陈希这恰到好处的避让,整个人直接扑倒在地,恰好摔在了那块松动的青石板上!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那石板被她这一摔,彻底翘起、碎裂!
“啊!”李嬷嬷痛呼出声,趴在地上一时起不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都惊呆了。
“嬷嬷这是怎么了?可是崴了脚?”陈希抱着安然无恙的弘曕,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李嬷嬷,语气带着关切,眼神却冰冷如霜,“还不快扶李嬷嬷起来!”
两个护卫连忙上前搀扶。
就在这时,竹林深处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响,仿佛有人匆忙离开时撞到了竹子。
陈希立刻对另外两名护卫厉声道:“有动静!去看看!务必拿下窥伺之人!”那两名护卫反应迅速,立刻朝着声响处追去。
现场一片混乱。李嬷嬷被扶起,脚踝肿起老高,哎哟哎哟地叫唤不停。弘曕似乎被这番动静惊扰,小嘴一扁,眼看要哭。陈希轻轻拍抚着他,目光却紧紧盯着护卫离去的方向。
不过片刻,两名护卫去而复返,手中押着一个穿着灰色短褂、做寻常百姓打扮,却面白无须、眼神惊慌的年轻人,其腰间鼓鼓囊囊,搜出来一看,竟是几锭银子,以及——一块雍亲王府低等太监的腰牌!
“说!鬼鬼祟祟在此作甚?”护卫厉声喝问。
那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地,不等用刑,便指着被扶着的李嬷嬷哭喊道:“不关奴才的事!是李嬷嬷!是她让奴才事先弄松了那块石板,又让奴才在此看着,若……若事成,便发出信号,她再假装摔倒将侧福晋和小阿哥撞下去……事成之后,还有重赏!”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所有随行人员的目光都骇然看向李嬷嬷。
李嬷嬷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抖如筛糠:“你、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陈希冷笑一声,从怀中(实则是从空间)取出那面铜镜,镜面在竹叶透下的光斑中反射着冷冽的光芒,“若非我昨夜心神不宁,梦中得佛祖警示,窥见这竹林杀机,今日我儿岂非要遭你毒手?你这刁奴,受谁指使?那墨玉扳指的主人是谁?”她最后一句,问得突兀而尖锐。
李嬷嬷听到“墨玉扳指”四字,瞳孔猛地一缩,仿佛见了鬼一般,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也彻底崩溃,瘫软在地,涕泪横流:“是……是八爷府上的……何管事……他、他给了奴才银子,让奴才找机会……让六阿哥‘意外’夭折……那扳指……是何管事戴着……”
八阿哥!
果然是他!
虽然早有猜测,但真相当众揭开,依旧让人心底发寒。随行的护卫和仆从个个面色凝重,意识到此事已非同小可。
陈希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却又感到更深的寒意。她抱着弘曕,对护卫首领沉声道:“将这一干人等都拿下,仔细看管,待回府后交由王爷发落。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外传,违者重惩!”
“嗻!”
回程的马车里,弘曕已然在母亲怀中熟睡。陈希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手心却紧紧攥着那面再次立下大功的铜镜。
这一次,她赢了。凭借铜镜的预知和自己的谋算,成功化解了危机,并揪出了内奸,指向了幕后黑手。
但这胜利,并未带来多少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对未来更强烈的警惕。
八阿哥一计不成,绝不会善罢甘休。而胤禛归来,得知此事,又会如何?
风暴,因她的反击,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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