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小心,离远一点,相传这巫蛊之术,阴险至极,这虫全都是拿人血人肉来喂养的,神不知鬼不觉的钻入人身体之中,可带来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巫医随手将那个虫子扔进光滑的茶杯当中,意味深长的看着看似放松,实则全身僵直的皇帝:“放心,我不会害你。”
巫医看了一眼议论,纷纷的太医:“若是不相信我的巫术,那你们可以尽情施展,若谁能将王爷救回,让他在生命终止最后一刻都处于健康状态。”
太医们倒吸一口凉气,这分明是不可能做到的!
巫医眼里带着些轻蔑:“你们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可以。”
皇帝看着还在昏睡当中的郁尧,沉声询问:“要怎么做?”
“要和病人关系,最近最相通之人一人服下一半的蛊虫,此后性命共享,但最多只能活到50岁。”
太医们下意识的看向皇帝,扑通扑通,像是下饺子一样跪在地上痛哭:“陛下!陛下,万万不可!”
“陛下绝不能信这外来之人的巫蛊之术啊!”
“陛下!您的身体可是代表着整个江山,您万万不能出事!”
“陛下!这人分明就是来害您与王爷的,快快将他拖出去斩了!”
巫医一脸奇怪的瞅着他们:“谁说要陛下吃了?”
刚才还哭嚎不已的太医,突然像是被捏住了喉咙的公鸡,只发出短促的疑问声。
巫医扭头看向狄九:“救吗?”
皇帝刚才还在剧烈的思想斗争,作为兄弟,他肯定是要救自己兄长的,但他现在身为皇帝,这具身体不单单是他自己的,更是万千黎民百姓的。
结果巫医要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
太医们看看皇帝,又看看狄九。
“???”
王太医深深的把头低了下去。
希望的皇上想明白的时候不会翻旧账来处理自己。
狄九没有一丝疑虑:“救。”
就算面前是个陷阱,那又如何,只要有一丝能救好郁尧的希望,就算豁出命去,他也要去尝试。
巫医不喜欢拖泥带水,十分干脆利落的用匕首将那只正企图往外爬的虫子斩为两截,奇怪的是,被分开了两半,那虫子依旧没有死,活蹦乱跳的。
然后割开郁尧手腕上的皮肤将那半只虫子硬生生的压了进去。
狄九不用他动手,自己就在小臂上割开一条口子,虫子钻进去的感觉格外的奇怪,还能看出皮肉下涌动的影子,不过两息的时间就已经消失在了更深层的血肉里面。
“可以了,等那半截虫子吃净它体内的毒药就可以醒来了。”
“何时?”
巫医看了看外面的天:“第一缕阳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
郁尧突然猛地瞪大了眼睛,但双眼依旧无神,并不是醒过来了,痛苦的蜷缩在一起,嘴角流出一缕黑血,喉咙里不断的嘶叫着。
狄九慌乱的过去扶起郁尧:“郁尧,你怎么了?”
郁尧疼的不停的打滚:“好疼……啊啊……疼……”
“郁尧,郁尧……哪里疼?”
皇帝厉声质问:“什么情况,皇兄为何如此痛苦?”
巫医一副小见多怪的样子:“只是在拔出体内的毒罢了,是正常流程。”
“只要他能挺过去,之后便能保他一生顺遂,若是挺不过去……”
巫医无奈的耸了下肩膀,指着龙床上的二人:“他们两人都会死在朝霞下。”
皇帝愤愤的瞪了巫医一眼:“为何不说清楚!”
巫医:“说清又有何用?难道你们就不救了吗?”
皇帝猛地闭上了嘴,是啊,说清楚了又能如何?还不是要救。
“皇兄……”
郁尧根本听不清到底是谁在说话,浑身剧痛,痛的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了,从五脏六腑到每一根头发丝都在疼。
太疼了……
从来都没有那么疼过。
“郁尧……”
狄九紧紧的将人锁在怀里,郁尧疼的不停的想要咬自己的胳膊,抓挠身体。
狄九把自己的手臂塞进郁尧嘴里:“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等你醒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郁尧用力的撕咬着嘴里的东西,红色的鲜血顺着结实的手臂不断的往下流,染红了明黄色的锦被染红了白色的寝衣。
“大人……您胸口的伤还未好……”
王太医看着伤痕累累的两人,实在不忍的别过视线 。
狄九根本不在意自己身上那点伤,全心全意的扣着怀中的人,与他十指相扣:“坚持一下,很快就结束了,很快就结束了,不会再疼了。”
“疼……”
郁尧喉咙里发出极其嘶哑的声音,瞪圆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痛苦之色。
“我知道……我知道你疼,坚持一下好不好?很快就结束了。”
皇帝忧心的站在床边:“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就必须经历这种疼痛,这让人如何受得了。”
巫医摇头:“没有办法,这种逆天改命的巫蛊之术,我也是第一次用,这是他们必经的路。”
“给王爷喂些麻沸散会有用吗?让他安静的睡一觉。”
有太医提议。
巫医:“没用。”
“难道现在就只能硬挺着过去吗?没有任何的办法了。”
巫医看着在床上痛苦的犹如被扔进油锅当中的鱼一样挣扎,扭曲的人眼底,一丝怜悯都没有:“没办法。”
“只能等。”
既然太医留在这里也没用了,皇帝索性让人送他们去偏殿休息,这样再发生突发事故的时候也能第一时间赶过来。
巫医也想离开,但被皇帝一把捏住了手腕,强硬的摁在原地:“你不许离开,必须在这守着,直到皇兄醒来!”
“不然我会让你给皇兄和狄九一起陪葬!”
巫医:“千岁大人恐怕对陛下这个决定有疑虑。”
皇帝:“???”
“既然陛下让我守在这里,那臣妾自然是听从陛下的命令。”
狄九一条手臂上被咬的血肉模糊,那他就换另一条手臂,时间变得模糊,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
郁尧不知道在痛苦的旋涡当中挣扎了多久,无数次的溺水又被抢救回来,浑身像是被蚂蚁用力的撕扯,将每一寸皮肉啃净,钻进骨头当中吸食骨髓。
止痛剂现在对于郁尧来说根本就不管用,一针下去也只是一滴水,汇入大海的效果。
001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挣扎嚎叫,最后倒没有力气,只能瞪着空空的眼睛不断的喘着气,胸腔大幅度的起伏。
狄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隐约有亮起来的趋势了。
狄九一手扣着郁尧的手腕,一手咬住自己的衣服,用力的撕扯开,用破碎的布料将伤痕累累的手臂包裹起来,胸口的伤不知何时再一次被扯开了,但他现在根本顾不上,只能尽量用衣服将身上的伤口遮盖好。
天逐渐亮了起来,皇帝从椅子上站起,双手拧在一起,他从未有过如此紧张期待的时刻,就连父皇去世,他登基的时刻都是淡然的,唯独此时紧绷的连心脏几乎都停止跳动了。
阳光冲破厚重的云,穿过窗户上透明的琉璃 ,落在郁尧身上。
郁尧像是搁浅的鱼一样,用力的挣扎了一下。
狄九呼吸停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怀中的人,指尖摸在他的脉搏上。
停止了……
刚才还微弱跳动的脉搏,现在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狄九反反复复的探,用力到几乎捏碎单薄的腕骨。
摸不到……根本就摸不到!
郁尧没能挺过去吗?
狄九心口猛地一痛,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目眦欲裂,他想喊出声,但张了张嘴,却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狄九抬头看向皇帝,唇瓣颤抖,什么都说不出,手中不自觉的摇晃着郁尧,想要将他晃醒。
皇帝仿佛预料到什么一样,身体猛地一晃,瘫坐在椅子上面。
下一刻,郁尧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比初生的阳光还要璀璨,还要明亮。
“狄九?”
狄九掌心已经贴近自己的胸口,下一秒就要自断心脉,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听到了郁尧的声音。
幻觉吗?
缠绵的疼痛,过去之后就是无尽的酸软与疲累,郁尧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狄九的额头,他昏迷前,狄九还在高烧不退:“你好了?”
“太医果然厉害,居然把你救回来了!”
狄九一点一点的落下自己的视线,对上的不再是那张沉睡的悄无声息的脸,而是熟悉的笑的张扬又热烈的郁尧。
“郁尧?”
狄九声音很小,生怕再大一点就会将怀中的人给吓跑了。
“怎么了?我就睡了一觉,你还不认识我了?”
郁尧奇怪的看着他。
001也跟着重重的松了口气:“那叫睡了一觉吗?你是从阎王殿里逛了一圈,在里面喝了个茶,划了个船才醒过来的!”
小草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爹……爹!!!呜呜呜呜呜呜……你总算醒了,你再不醒的话,小花又要薅我鳞片了。”
郁尧被吓了一跳:“儿子?草?你怎么秃了?你的尾巴呢?”
小草听到这话之后,顿时哭的更厉害了,那眼泪几乎都要将系统空间给淹成汪洋。
狄九试探的将冰凉的手指贴在郁尧颈侧。
郁尧身体已经恢复了温度,心脏重新开始运作,血液欢快的流淌着,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
“你醒了。”
郁尧从001那里知道了自己昏睡时发生的惊天动魄的事情,他没想到自己只是睡一觉,中间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郁尧愧疚的摸了摸狄九的脸:“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以后不会了。”
狄九摇头,依恋的和郁尧顶着额头:“你没错。”
郁尧:“别伤心了,快给本王亲一口。”
狄九动作从未如此轻柔过,像是在面对一块易碎的白玉豆腐一样,任何一点颠簸都会荡起一道裂痕:“你刚刚醒过来,还是好好休息吧。”
郁尧伸手缠着狄九的脖子:“不要不要,我好不容易醒过来了,我要亲!要舌吻!!”
“不亲够是不会放你离开的!”
知道柔软的唇瓣相触,细小的电流传遍全身。
狄九才终于有了实感。
郁尧挺过去了,他活下来了,以后再也不会离开自己了!!
郁尧亲到了一股血腥味,夹杂着浓浓的药味。
“下次来亲我之前吃块糖。”
郁尧含糊的从喉咙当中冒出一句话。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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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九护着的郁尧的脊背,这次的亲吻并不像之前那样如暴风雨般猛烈,更像是初雪,轻飘飘的落下来,在地上垒出厚厚的一层。
皇帝的手在打哆嗦,刚才是吓的,现在是气的。
“郁尧!!!”
郁尧浑身一个激灵:“狄九,我怎么好像听到陛下的声音了,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
狄九:“……”
郁尧醒来的事情太令人惊喜,一时之间他竟也忘了此时殿内布置仅有他们两个人。
郁尧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扭头:“嗨,陛下,好巧啊,你也在这里。”
皇帝气的直接笑了出来:“是很巧。”
“我已经在这守了你一晚了。”
很好,气的连朕都忘记说了。
郁尧缩了缩自己的脖子,企图把自己藏进床缝里面:“好累啊,本王要休息了。”
皇帝用手指着郁尧,继续冷笑:“刚才不还闹着要亲呢,休息什么啊?继续亲啊,继续在朕面前演活春宫啊!!!”
“我看皇兄现在身体好的很,一点都不需要休息!!”
郁尧讪讪一笑,怒视狄九。
你是不是故意的?为什么不告诉我?现在皇上也在这里!!
狄九其实也很无辜,刚才他也忘了一干二净了。
郁尧瑟瑟的把自己又缩进被子当中,只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睛盯着皇帝。
皇帝一腔怒火,硬生生的停在了喉咙口处,想到昨晚时狄九毫不犹豫的将自己姓名分出一半给郁尧,彻夜守候,现在手臂上胸口处还全都是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痕。
皇帝从未见过能做到如此地步的感情,他相信就算是换做自己也要稍加犹豫一下的。
郁尧眨巴眨巴眼,极其紧张的盯着皇帝,还不忘狄九怀里又缩了缩:“陛下……弟弟~”
反正现在两人的关系已经摊平表明了,狄九那叫一个光明正大的把人连带着被褥一起搂在怀里。
皇帝:“……”
啊啊啊啊啊啊啊!!!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自己说皇兄喜欢人妇的时候,他的表情会那么奇怪,怪不得他们两个替对方谢恩!!!!
原来早就不知何时就厮混到床上去了!!
皇帝气的牙根痒痒,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俩:“狄九,朕倒是不知道你本事还挺大,短短几天时间,就将朕的皇兄,当朝唯一王爷给收入囊中了。”
狄九:“陛下谬赞。”
皇帝:“……”
郁尧撇着嘴,挡在狄九面前:“陛下,你不要说他,明明是我先主动的。”
皇帝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郁尧!你是王爷,多么尊贵的身份!能不能不要那么……”
皇帝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成语来形容郁尧。
郁尧一副梗着脖子认死理的样子:“爱情不分地位!”
皇帝再一次的笑了出来,原来人气急的时候真的会不自觉的笑出声。
皇帝不怀好意的看向狄九。
狄九心里猛的咯噔一声:“郁尧,现在应该很累了吧,不如早点休息,太医说你现在应该多加休息才行。”
“皇兄恐怕还不知道您这位情夫,刚醒来就迫不及待的来这里看你,之后又拖着身上的伤口远赴百里去接巫医,然后日夜不休的守了你一晚,手臂上全是你咬的牙印。”
郁尧:“?”
“狄九?怎么回事?”
狄九:“不疼的。”
郁尧想到自己刚才居然就那样大大咧咧的靠在狄九胸口,还用力的抓了他的手臂,顿时脸色就变了。
不顾自己疲软的身体,飞快的把自己挪开:“衣服扒了给我看!”
“我的病难道就差这一两天吗?你就不能再休养休养?”
狄九垂头:“差。”
“太医说,你当时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黄泉路上,若不是那药……恐怕我们就要在地狱相见了。”
狄九现在说话时还带着后怕嗓音不断的颤抖,垂放在腿上的手指不停的打颤颤,心中还有几处已经结痂的伤口。
郁尧心又瞬间软成一滩融化的,凑上去小心的避开他的伤口处,在狄九的嘴上亲了亲:“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皇帝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瞬间消失,冷哼一声,猛地一甩袖子就离开了,今日还要上早朝呢。
狄九:“没关系,只要能看到你醒过来,一切都没关系的。”
郁尧余光偷瞄了一眼皇帝,已经离开了此时偌大的寝宫当中,就只有他们二人。
“刚才我是给你面子,现在把衣服脱了给我看!”
狄九:“……”
“没什么可看的,都是小伤,等一下我去找王太医帮忙包扎一下就可以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郁尧抱着手臂眯起了眼睛:“是吗?那箭几乎穿胸而过,又中了剧毒,之后又连续骑马奔波,熬夜,不吃饭。”
郁尧每说一条,狄九就心虚一点,自己确实是这样做的,但当时郁尧情况更加危急,他已经来不及顾及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了。
“你是铁打的,身体也不会恢复那么快的!”
郁尧掐着腰,现在他终于看清楚狄九穿的乱七八糟的衣服了,一凑近就是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原因,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快点,你要再不扒的话,我就自己上手了,我现在还浑身痛呢,你难道非要我用力吗?”
“真的没什么事,都只是皮外伤而已,只要好好休养就可以了。”
狄九还在企图挣扎,毕竟身上的伤口还是挺狰狞的,他不想给郁尧看到,害怕他会产生愧疚之情。
郁尧现在是铁了心了,必须要看看狄九的伤势如何:“既然没什么事,那现在就给我看看!”
狄九翻身就要下床:“王爷累了吧?还是早点休息。”
郁尧从后面抓住他的衣服:“你拽吧,反正我现在累的没有力气,你一拽就能拽开。”
郁尧声音是轻飘飘的,一点力气没有,狄九却是被这句话定住,根本动弹不得,许久之后还是沉重的叹了口气。
“王爷,现在你醒过来了,我也没事了,这不是皆大欢喜吗?为什么非要看呢?”
“我总要看看你为了救我,究竟做了什么?”
郁尧跪坐在床上,仰头看着站在床边的狄九,金色的朝霞洒在狄九身上,那张格外坚毅冷硬的脸都变得柔软下来。
“好不好?”
001知道,没人能够阻挡郁尧这微微撒娇又可怜兮兮的语气。
狄九最终松开了手,任由郁尧将自己衣服上的带子给拉开。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已经被鲜血浸透了的纱布。
郁尧忍不住拧起了眉,手上的动作变得更轻:“出血了,疼不疼?”
“不……有一点。”狄九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又突然拐了个弯。
郁尧可是亲眼看过他胸口的伤势有多么严重,这怎么可能只是一点点疼呢?
郁尧顺势将他的外袍脱下,露出被胡乱捆绑住的小臂。
“这些都是我咬的吗?”
郁尧指尖轻轻的触碰在狄九裹紧的衣服上面。
因为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血肉已经和衣料粘在一起了,郁尧根本不敢用力的扯开,但依稀也能看出手臂上的咬痕有多么严重,不只是一处伤口,整个小臂几乎没有完整的地方。
怪不得现在下颌如此酸软,啃了一晚上的人肉呢。
明明受伤的人是狄九,可负责安慰的那个人还是他:“我常年练武,断胳膊断腿都是常有的事情,这点皮肉伤真的不算什么。”
郁尧瞪了他一眼:“这叫皮肉伤吗!!”
“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找王太医,让他给你上药包扎,然后老老实实的给我躺床上休养,不许再下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