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二日，拂晓。
深秋的晨雾依旧冰冷地笼罩着太岳山北部的沟壑丘陵，然而这份静谧却被日军营地刺耳的哨声和引擎轰鸣粗暴地撕碎。
山口联队左路纵队经过一夜的休整——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夜的憋屈与筹划——再次开始了它艰难而充满危险的征程。
山口次郎大佐站在他的装甲指挥车旁，脸色比前两日更加阴沉。昨日的“苍蝇拍”战术虽偶有斩获，但总体而言收效远低于预期，自身搜索队的损失甚至超过了取得的战果。
那种空有重锤却砸不中跳蚤的无力感，以及骑兵中队全军覆没的阴影，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骄傲和耐心。他不能再容忍部队以这种蜗牛般的速度，在这种无休止的骚扰下消耗下去了。
他目光阴鸷地看着前方雾气弥漫、仿佛处处杀机的山路，一个冷酷而有效的念头浮上心头。
他转身对参谋长川口中佐命令道：“川口君，命令皇协军第一师第三团，立刻开到队伍最前面去！让他们负责前锋开路和侧翼警戒！”
川口中佐微微一怔：“联队长阁下，您的意思是……”
“哼！”山口次郎冷哼一声，“既然八路军的地雷和冷枪那么喜欢光顾皇军，那就让这些废物先去替我们踩雷，去吸引火力！
告诉他们，这是给他们为天皇陛下效忠、洗刷耻辱的机会！谁敢畏缩不前，军法从事！皇协军团长和他的督战队跟在后面，后退者，格杀勿论！”
“嗨依！”川口中佐立刻领会了意图。这是要用伪军的血肉之躯，为皇军主力趟出一条相对安全的通道。虽然残忍，但在目前形势下，这无疑是最实用、最能减少皇军伤亡的办法。
命令很快下达。驻扎在侧后方的伪军第一师第三团阵地上顿时一片骚动和恐慌。
伪军士兵们大多面黄肌瘦，装备简陋，士气本就低落，听到要让他们去前面当“人肉扫雷器”和“活靶子”，个个面露惧色，怨声载道。
“妈的！小鬼子这是拿咱们当炮灰啊！”
“这山路一看就不对劲，肯定埋了不少地雷！”
“还有那些专打冷枪的八路爷爷，枪法准得很……”
伪军团长是个油腻的中年汉子，穿着不合身的军官服，此刻也是脸色发白，但在日军督战队明晃晃的刺刀和机枪威胁下，他只能硬着头皮，踢打着手下：
“都他妈给老子起来！快！到前面去！谁要是敢磨蹭，老子毙了他！给太君开路是你们的荣耀！”
在日军军官的呵斥和督战队的驱赶下，近千名伪军士兵极不情愿地被推到了队伍的最前列。
他们排着松散而混乱的队形，战战兢兢、一步一顿地开始向前挪动，眼睛死死盯着地面，生怕下一秒就踩响地雷。那种恐惧和绝望的气氛，迅速弥漫开来。
这一招，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作用。
“轰！”
走了不到二里地，一声爆炸响起，一名伪军士兵踩中了反步兵地雷，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中。伪军队列顿时大乱，士兵们惊恐地趴倒在地，不敢前进。
“八嘎！起来！继续前进！否则死啦死啦地！”后面的日军督战队军官挥舞着军刀怒吼，机枪子弹哒哒哒地扫在伪军们头顶的土坡上。
伪军们只得哭丧着脸，再次爬起来，更加小心翼翼地往前挪。
隐藏在远处山梁上的孙德胜，透过望远镜看到这一幕，狠狠地啐了一口：“呸！狗日的小鬼子，真他娘的不是东西！让二鬼子来挡枪！”
他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通信员道：“告诉各排，骚扰照旧！但眼睛给老子放亮点，尽量避开那些二鬼子，专打后面的小鬼子军官、督战队和工兵！
于是，冷枪依旧响起，但目标更多地指向了日军队伍。一名日军工兵曹长正在指挥伪军排雷，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子弹掀翻了天灵盖。一名挥舞军刀的督战队少尉刚喊完话，就被一枪撂倒。
地雷也依旧在爆炸，但炸响的多是伪军。每一声爆炸，都引起伪军队伍更大的恐慌和混乱，严重迟滞了整体行军速度。
日军主力虽然相对安全了，但推进速度反而因为伪军的恐惧和磨蹭而更加缓慢。
山口次郎在指挥车里看到这种情况，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
他总不能把伪军全毙了，那样谁来开路？他只能不断命令炮兵向一切可疑方位进行威慑性炮击，除了消耗更多炮弹和制造震耳欲聋的噪音外，效果寥寥。
坦克部队更是举步维艰。工兵连长李德发集中了仅有的大型反坦克地雷，专门照顾这些“铁王八”。
一辆试图加速通过雷区的九七式中战车，结结实实地压上了一枚重型地雷，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履带被炸断，主动轮也严重受损，彻底瘫痪在路中央，成了路障。
后续坦克不得不更加小心翼翼，工兵不得不花费更多时间排雷，整个队伍的行进几乎陷入了停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日头升高，部队却几乎在原地打转。山口次郎的耐心已经被消耗到了极限。照这个速度，别说按时完成扫荡任务，恐怕天黑都走不出三十里地！
……
与此同时，虎头山旅部。
李云龙同样一夜未眠，密切关注着前线传回的战报和日军两路纵队的实时位置。
当他得知山口将伪军顶在前面当盾牌，导致行军速度反而更慢时，不由得哈哈大笑：
“哈哈哈！好！山口这个老鬼子，真是被逼得没招了！用二鬼子？亏他想得出来！这下他更别想快起来了！”
但他很快收住笑声，目光再次投向地图，眉头微蹙。尽管骚扰战术成功拖住了山口主力，但右路日军木村大队的冒进速度依然超出预期。
他们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一路高歌猛进，与山口主力的间隔已经拉大到了近四十里！这个距离，已经具备了打一个时间差、集中兵力围歼其一部的战略条件。
而他的核心目标，就是被死死拖在远寨山附近的山口联队主力（第三大队、联队部、炮兵、辎重）！
时机已到，必须收网！
李云龙深吸一口气，时机成熟了必须立刻动手！但光靠我们新一旅，要一口吃掉山口这块硬骨头，还要防备中路的鬼子可能过来搅局，压力太大！
我得向总部和师部请示，请求兄弟部队支援，帮我们挡住中路的增援！”
李云龙立刻口述电文，语气坚决而清晰：“对参谋说到，记录：八路军总部、129师师部：职部新一旅连日以麻雀战、地雷战、狙击袭扰等战术，成功迟滞并大量消耗日军扫荡西路军之山口联队主力于远寨山以北地区。
现该敌虽仍拥有重炮战车，然士气已挫，疲态尽显，且与其右翼之第一、第二大队间隔已达四十里，孤军突出，歼敌良机已现。
职部决心集中一团、三团、四团、尖刀大队、炮兵营、骑兵营等主力，于今日夜间至明日拂晓，对远寨山之敌发起围歼作战，力求彻底歼灭其联队本部、第三大队及技术兵器单位。”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然，山口联队乃关东军精锐，困兽犹斗，必做拼死抵抗。且其右路之第一、第二大队闻讯后定会拼死东向增援。
更须警惕其中路扫荡大军（第32旅团之步兵第89联队等部）之动向。该路敌军由太谷南下，兵锋直指榆社、武乡，若其察觉西路战况，极有可能分兵西进，威胁我攻击部队侧翼，甚至与山口右路援军形成夹击之势。
职部兵力有限，恳请总部、师部统筹全局，命令兄弟部队不惜一切代价，阻击、迟滞日军中路军之增援行动，为职部歼敌争取至少四十八小时时间！职部李云龙，顿首！”
电文发出后，旅部陷入了短暂的沉寂。李云龙和赵刚都紧盯着电台，等待着上级的回音。
这份计划太大胆了，几乎赌上了新一旅的全部家当，并且需要兄弟部队的紧密配合。总部和师部会同意吗？
时间仿佛过得格外缓慢。仅仅过了不到二十分钟，电台指示灯急促闪烁，译电员迅速将回电译出，几乎是跑着送到了李云龙手中。
李云龙迫不及待地阅读起来。电文很长，首先是来自副总指挥的回电，字里行间充满了赞许和决断：
“李云龙、赵刚：电悉。甚好！尔部敏锐捕捉战机，部署大胆周密，以灵活战术挫敌锐气，创造有利态势，此乃我军积极防御、寻机歼敌之典范！
总部完全同意尔之作战方案！就按计划打！给我狠狠地打，坚决吃掉山口联队主力，打掉敌人的嚣张气焰！”
“关于中路日军增援之顾虑，尔等无需担心！总部已电令决死一纵队、新编第10旅，以及相关地方武装，不惜一切代价，于榆社以北、武乡东北之险要地带，层层设防，节节阻击，坚决堵住日军第89联队西进之路！
告诉他们，就是打到最后一人，也绝不能让中路军鬼子跨过去一步，影响尔部歼敌计划！
总部要求他们，必须为你们争取至少四十八小时，只许多，不许少！”
“另，已电令晋西北、北岳区等各兄弟部队，加强对当面之敌的攻势，以牵制华北日军总体兵力，使其无法全力支援西路！
此战关乎太行、太岳反扫荡全局，望尔部发扬新一旅勇猛顽强、敢打硬仗之作风，精心组织，果断出击，务求全胜！总部静候尔等佳音！——副总指挥”
紧接着是师长发来的回电，更加具体和细致：
“李云龙：计划批准！打得好！就该有这种气魄！山口联队骄横冒进，已成我瓮中之鳖！
放心大胆去打！师部已严令385旅、386旅各部，加强对东路佐佐木主力的阻击力度，使其无法分心西顾。中路之敌，决死纵队和新十旅已奉命行动，他们熟悉地形，作风顽强，定能完成任务！
你部务必要抓住这短暂的时间窗口，集中绝对优势兵力，特别是发挥尖刀大队之锋利、炮兵营之突然性，速战速决！切忌拖延！攻击发起后，情况瞬息万变，望你临机决断，不必事事请示！祝胜利！——师长”
看完电报，李云龙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激动得脸色通红：“太好了！总部和师首长大支持了！咱们不是孤军奋战！”
李云龙眼中精光爆射，转身对着通讯兵大吼：“立刻将总部和师部电令转发给各团、各营主官！告诉他们，总攻时间定于今夜十二点整！
各部必须于今日午夜前，隐蔽进入指定攻击出发阵地！总攻信号为三发红色信号弹！”
“是！”
……
然而，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尽管伪军开路进展缓慢，尽管骚扰不断，但山口联队主力毕竟是一支机械化的精锐部队。
在山口次郎的不断催促和强令下，到了下午三四点钟，他们居然硬生生地靠着伪军的血肉代价和工兵的疯狂排雷，逐渐逼近了远寨山核心区域以北约十里处。
照这个速度，如果不再加以强力阻拦，天黑前他们很可能越过远寨山，那样的话，李云龙精心策划的包围圈就要落空，战机也将丧失！
前线指挥的林骁、小六子、孙德胜、李德发几人通过望远镜观察到这一情况，心急如焚。
“不行！绝不能让鬼子越过远寨山！”林骁放下望远镜，语气冰冷而决绝，“旅长的总攻计划是围绕远寨山布置的，鬼子一旦过去，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小六子皱着眉头：“妈的，小鬼子这是拿二鬼子的命不当命，硬往前拱啊！咱们的骚扰虽然让他们难受，但看来还不足以彻底拦住他们！”
孙德胜急道：“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看着他们过去吧？老林，你是前线指挥，拿个主意！”
李德发也看向林骁：“林大队长，你说怎么干？我们工兵连还能再加大布雷密度，但需要时间！”
林骁目光扫过远处日军那庞大而缓慢蠕动的队伍，特别是其中那些显眼的炮兵和辎重车辆，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形成。
他猛地一挥手，召集几人凑近，语速极快地说道：“常规骚扰力度不够了！必须来一次硬的，打疼他，让他觉得我们主力就在前面阻击，逼他停下来！
我的想法是：由我尖刀大队全员，在远寨山以北三里处那个狭窄路段，打他一次短促而极其猛烈的伏击！集中所有自动火器，给他当头一棒！专打他的步兵和指挥系统！”
他看向其他几人：“但伏击之后，鬼子必然疯狂反扑。我们需要全身而退。孙营长，你的骑兵营在伏击打响后，在侧翼佯动制造声势，吸引敌人注意力！
小六子，你的特务营抽调精锐，和李连长的工兵一起，立刻在我们预设的撤退路线上，特别是几个关键路口，给老子用最快的速度布上地雷阵，尤其是反步兵雷和诡雷！掩护我们撤退！”
“只要我们能狠狠揍他一顿，然后成功撤下来，鬼子吃了大亏，又看到前方‘主力阻击’的架势，天也快黑了，山口老鬼子必然不敢再冒险夜间推进，只能在远寨山以北扎营！这样，就为旅长的总攻赢得了最后的时间！”
这个计划无疑极其冒险。尖刀大队虽然精锐，但只有两百人左右，要正面硬撼日军一个齐装满员、拥有重火力的联队主力（尽管是其一部分），无异于火中取栗。一旦被黏住，后果不堪设想。
但此刻，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孙德胜第一个表态：“娘的！富贵险中求！干了！老林，你放心，你们打起来，老子带骑兵从侧面冲他几下，保证让鬼子以为咱们千军万马来了！”
小六子咬牙道：“没问题！我亲自带人跟李连长去布雷！就是把所有地雷都用上，也保证给你们铺出一条安全的退路！”
李德发重重点头：“时间紧，但我们拼了！保证完成任务！”
“好！”林骁眼中寒光凛冽，“事不宜迟，立刻行动！孙营长，小六子，李连长，你们先去准备！我集合部队，十五分钟后出发前往伏击点！”
命令迅速下达。尖刀大队各连队——王喜奎的狙击连、王根生的投弹爆破连、张顺的渗透突击连、张攀的火力支援连——所有队员迅速被集结起来。
他们沉默而迅速地检查着装备，百式冲锋枪、晋造冲锋枪、捷克式轻机枪、九九式狙击步枪、掷弹筒、密集的手榴弹……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临战前的冷静和杀气。
魏大勇（和尚）、赵老四、二柱子等这些兵王中的兵王，更是摩拳擦掌，眼中充满了兴奋。
林骁站在队伍前，没有任何废话，直接下达任务：“同志们！鬼子马上就要溜出我们的包围圈了！旅长的总攻计划不能泡汤！
现在，需要我们去给他们迎头一棒，把他们拦下来！任务：远寨山北三里处，短促伏击，猛打五分钟，然后按预定路线撤退！
狙击连优先打军官和炮兵观测员！爆破连照顾装甲目标和车辆！突击连和火力连，跟我正面招呼他的步兵！都清楚没有？”
“清楚！”两百人的低吼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杀气。
“出发！”
尖刀大队如同一条悄无声息的暗流，迅速消失在密林山道之中，向着预定的伏击地点疾行而去。
下午四时三十分左右，日军队伍的前锋——主要由伪军和日军第三大队一部组成，终于磨磨蹭蹭地进入了远寨山以北那片相对狭窄的路段。
两侧山势渐陡，道路蜿蜒。疲惫和恐惧笼罩着伪军，日军士兵也因为这该死的缓慢行军和不断出现的冷枪而显得烦躁不安。
山口次郎在指挥车里看着地图，计算着距离，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只要过了前面那个山口，地形会再次开阔一些，到时候……
就在他思绪飘忽的瞬间！
“打！”一声冰冷而短促的命令通过耳机传遍尖刀大队。
霎时间，道路两侧的山坡上、岩石后、灌木丛中，如同瞬间喷发的火山，倾泻出前所未有的密集火力！
“哒哒哒哒哒哒——！”“咚咚咚咚咚——！”“砰砰砰砰砰——！”
超过上百支冲锋枪、十几挺轻机枪同时开火，形成的交叉火网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就将走在最前面的伪军和日军前锋扫倒了一大片！子弹如同暴雨般泼洒下来，打得泥土飞溅，车辆钢板叮当作响。
几乎在同一时间，“啪勾！”“啪勾！”清脆而致命的狙击步枪声接连响起。
日军队伍中，一名挥舞着军刀督促伪军前进的中队长脑袋开花，扑倒在地。一名正在操作电台的通讯曹长胸口爆出一团血雾。几名试图架设机枪的射手刚摸到枪柄就被精准爆头。
“嗵！嗵！嗵！”掷弹筒发射的榴弹带着精准的弧线，落入了日军步兵较为密集的区域和一辆装甲车的顶部，轰然炸响，破片四射。
“轰！轰！”王根生亲自操刀，带领投弹组用集束手榴弹和炸药包，精准地扔向一辆试图倒车的卡车，将其炸毁在路中央，堵塞了道路。
自动武器的嘶吼声、狙击步枪的致命点名、爆炸的轰鸣声、日军和伪军惊恐的惨叫声……这一切在短短一两分钟内达到了高潮！
火力之猛、之精准、之突然，远远超出了日军这几日所遭遇的任何一次袭击！
尤其是那密集的自动火力，完全超出了日军对八路军火力的认知！这根本不是游击队，这分明是一支装备极其精良的主力部队！
“八嘎！是八路军主力！他们终于出现了！”山口次郎先是一惊，随即一种“终于找到你了”的狂怒和兴奋涌上心头！他一把推开副官，对着电台话筒咆哮：
“所有单位！敌军主力阻击！方位xxx，YYY！炮兵！吉田中佐！立刻开火！覆盖敌军阵地！覆盖！西尾大尉！战车向前突击！碾碎他们！步兵！第三大队！全线攻击！撕开他们的防线！”
他憋屈了两天多的怒火，在此刻彻底爆发，毫不犹豫地将所有重火力砸向那片正在喷吐火舌的山坡。
吉田的炮兵反应极快，早已测算好诸元的野炮和榴弹炮迅速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轰隆隆隆——！”
大量的炮弹如同冰雹般砸向尖刀大队的伏击阵地，顿时地动山摇，火光冲天，硝烟弥漫，岩石崩碎。
西尾的战车也轰鸣着向前冲去，机枪胡乱扫射，火炮盲目轰击。
然而，就在日军火力全面展开，步兵刚刚开始组织冲锋的当口——几乎是在开火后的第四分钟到第五分钟之间——那片山坡上猛烈无比的自动火力和狙击火力，如同它突然出现时一样，骤然停止了！
只剩下炮弹还在不停地落下，炸起漫天的泥土和硝烟，以及日军战车机枪徒劳的扫射声。
“停火！停火！”吉田中佐通过观测所发现对方火力诡异消失，急忙下令炮兵停止射击。
硝烟渐渐散去，山坡上一片狼藉，被炮火犁过一遍，但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一些被炸坏的伪装网和零星散落的弹壳。
“追击！敌军溃退了！给我追！”山口次郎看到这一幕，更加确信对方是主力，但被己方强大的炮火吓退了，岂能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命令第三大队全力追击！
日军步兵嚎叫着冲上山坡，却发现除了弹坑和血迹（少量尖刀队员在撤退时被炮火波及受伤留下的），空无一人！对方早已沿着复杂隐蔽的山脊线撤退得无影无踪！
他们试图沿着疑似撤退路线追击，没跑出几百米，“轰！”“轰！”接连响起地雷的爆炸声，冲在前面的几个日军士兵顿时被炸飞。
紧接着，侧翼又响起了密集的机枪声和马蹄声——孙德胜的骑兵营和小六子的特务营按照计划开始佯动，制造出大军埋伏的假象。
日军追击部队害怕再次中伏，加之天色渐晚，不敢再深入，只能悻悻退回。
山口次郎得知追击受阻，对方早已溜之大吉，而自己这边却伤亡了近百人（其中不少是军官和技术兵种），车辆损毁数辆，气得差点吐血！
他感觉自己重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被对方反手抽了一记耳光。
“八嘎！狡猾的支那人！”他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看看天色已近黄昏，部队经过这一惊一乍和猛烈炮击后的追击，已经人困马乏，士气再次遭受打击。前方地形复杂，夜间冒进风险极大。
他最终强压下怒火，咬牙切齿地命令：“停止前进！全军在远寨山以北就地扎营！严密警戒！防止敌军夜袭！明日拂晓，再一鼓作气，突破敌军防线！”
他终究还是不敢在天黑后冒险，部队停留在了远寨山附近。
而这一切，正是李云龙和林骁所期望的。
远处，安全撤回的尖刀大队正在清点人数，仅有数人轻伤，无一阵亡。林骁通过电台，向旅部发出了简短的电文：“猎物已滞留于预定区域。尖刀无恙。”
虎头山旅部，李云龙接到电文，看着地图上最终定格在远寨山以北的日军标志，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狰狞而满意的笑容。
“好小子！林骁干得漂亮！这下，山口老鬼子这盘菜，算是彻底给老子端到桌子上了！”
他猛地转身，声若洪钟：“传令各团：总攻计划不变！准时开始！让兄弟们吃饱喝足，检查好武器，给老子狠狠地打！”
远寨山的夜空下，日军的营地篝火通明，哨兵紧张地巡逻着，却不知无数双猎人的眼睛，早已在周围的黑暗中悄然睁开，冰冷的枪口，已然对准了他们。一场铁壁合围，即将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