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庄的祠堂,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汗味和劣质金创药混合的刺鼻气息。三十多名轻重伤员或躺或坐,挤满了祠堂的角落,压抑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交织着。
沈泉领着几个识字的文书和卫生员,在昏暗的油灯下穿梭登记,额头上全是汗珠。
李云龙站在祠堂中央,高大的身影被灯火拉得晃动不定。他脸上带着柳树屯外激战后的硝烟和血污,眉头紧锁,目光沉甸甸地扫过一张张因痛苦而扭曲的年轻面孔。
张大彪、赵铁牛、王成柱等人围在他身边,脸色同样凝重。
“团长,”沈泉拿着刚汇总好的名册,声音发涩,“全团此次两线作战共有,重伤员,十一人。 必须立刻送总部医院!否则…凶多吉少!”
李云龙腮帮子咬得棱角分明,猛地一挥手:“送!立刻送!用缴获的骡子!铺厚棉被!
虎子!你带警卫排最精干的半个班,护送!告诉总院的人,这些兄弟,是老子新一团的心头肉!给老子用最好的药!救不回来,老子亲自去拆了他们手术室! 路上要是有闪失,老子扒了你的皮!”
“是!团长!保证完成任务!”虎子挺着小胸脯,眼圈发红,用力一抹脸,转身就去组织人手和担架。
“全团牺牲的弟兄…共十四位。”沈泉的声音更低,几乎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他翻开另一页,上面是十四个刚刚用炭笔写下的名字,墨迹未干。“遗体…都抬回来了,在后山临时安置。”
祠堂里一片死寂。张大彪猛地低下头,双手死死攥拳。赵铁牛别过脸。王成柱看着自己那双沾满火药和血迹的手,眼神空洞。
李云龙沉默了几秒钟,胸膛剧烈起伏。他走到祠堂门口,望着后山的方向,猛地转身,声音嘶哑却带着力量:
“厚葬! 挑向阳坡,最好的位置!用上好木头打棺材!老子亲自去埋! 沈泉!记好了名字!籍贯!家里还有什么人!抚恤,先按老规矩,每家三块大洋!
等以后宽裕了,十倍、百倍地补!逢年过节,香火供奉,绝不能断!这些兄弟,是咱们新一团的根!是咱们的魂!”
“是!团长!”沈泉用力点头。
“轻伤员,二十三人。 就地安置在村里,腾出最好的屋子!卫生员全力救治!伙食按最好的标准开!”李云龙目光扫过那些包扎着伤口、眼神不屈的轻伤员。
安排完伤员和牺牲战友的后事,气氛依旧沉重。李云龙深吸一口气,转向堆放着战利品的地方。
“老沈,这次收获怎么样!让弟兄们听听,咱们这趟虎口夺食,炼钢铸刃,到底捞回了多少本钱!损耗和缴获,给老子算清楚!” 他特意强调了损耗。
沈泉挺直腰板,翻开笔记本:
“赵庄据点缴获:”
“步枪: 汉阳造、老套筒 七十八支!(含少量可用晋造六五式)”
“弹药: 七九子弹 三千五百余发! 木柄手榴弹 十六箱(三百二十颗)!”
“其他: 粮食、被服、大洋若干。”
“注意:拔点作战中,王成柱掷弹筒班消耗八九式榴弹约七发(校正及摧毁目标)。”
“伏击日军小队战缴获:”
“步枪: 三八式步枪,五十一支!(部分需清理保养)”
“轻机枪: 歪把子(大正十一年式)轻机枪三挺! 其中两挺完好,一挺机枪变形严重,基本报废!”
“掷弹筒: 八九式掷弹筒两具! 榴弹三十四 发!”
“弹药: 六五子弹 七千余发! 九七式手雷 二百余枚! 南部手枪弹若干。”
“其他: 钢盔、水壶、饭盒、军刀(吉野次郎佐官刀一柄)、电台一部(损坏程度待查) 等杂物。”
“注意:伏击战手榴弹消耗巨大,缴获手雷部分补充库存。”
沈泉继续汇报,声音带着精确:“综合此前库存(黑风峪、柳林镇、马家集等),全团现有武器如下:”
“重机枪: 晋造马克沁三挺!(状态良好)”
“轻机枪: 捷克式轻机枪三挺!(三挺完好)歪把子轻机枪三挺!(两挺完好,一挺报废)”
“冲锋枪: 晋造一七式冲锋枪十五支!
“掷弹筒: 八九式掷弹筒四具!(含黑风峪缴获两具)榴弹 原有库存加新缴三十四发,减去赵庄消耗七发,实存八十七发!”
“步枪: 三八式、中正式\/晋造六五式、共有二百三十一支! 汉阳造约一百六十支!老套筒四十支(部分待修)! 加上此次新缴获的一百二十九支步枪,全团可用步枪总数已达四百零九支!”
“全团现有兵员:六百九十三人!(含轻伤员)”
“好!”李云龙用力一拍大腿,“四百多条真家伙!还有重机枪、轻机枪、掷弹筒、冲锋枪!他娘的,咱们新一团,这回是真他娘的阔了!”
祠堂里响起压抑的欢呼。新兵们看着锃亮的三八式,眼睛发亮。
李云龙笑容一收,目光扫过空手的新兵:“四百零九支枪!听着不少!可咱们有七百个弟兄!(含重伤员)还有他娘的近三百人,手里攥着的还是烧火棍! 这账,算得老子心里发堵!”
他猛地一指武器堆:“仗打完了,血不能白流!缴获的枪,就是给活着的弟兄用的!现在,听老子命令——分枪!”
所有人目光聚焦。李云龙看向沈泉:“老沈!具体怎么分!原则:好钢用在刀刃上!优先保障主力!火力集中!”
沈泉点头,拿起一支三八式:
“团直属部队:”
“重机枪排: 配属三挺晋造马克沁重机枪!由团部直接指挥!”
“掷弹筒班(扩编): 配属四具八九式掷弹筒,全部榴弹(87发)!班长王成柱!”
“警卫排: 配属晋造一七式冲锋枪十支!短枪若干!”
“侦察班: 配属晋造一七式冲锋枪五支!轻便灵活,优先保障小五、小六、林骁等骨干!”
“一营(营长张大彪):”
“营直属: 配属捷克式轻机枪一挺(状态最好那挺)!”
“一连(连长赵铁牛): 主力突击连!配属三八式步枪三十五支! 晋造六五式三十五支! 歪把子轻机枪一挺! (伏击日军缴获,状态完好) 确保全连主力班火力均衡!”
“二连: 配属晋造六五式、汉阳造(共六十支!”)
“三连: 配属汉阳造四十支!老套筒二十支(待修好下发)! 预备队。”
“二营(营长沈泉):”
“营直属: 配属捷克式轻机枪一挺!”
“四连:(周大眼) 主力突击连!配属三八式步枪三十五支! 晋造六五式三十五支! 歪把子轻机枪一挺! 火力配置同一连!”
“五连: 配属晋造六五式、汉阳造(共六十支!)”
“六连: 配属汉阳造四十支!老套筒二十支(待修好下发)! 预备队。”
沈泉放下武器:“以上分配,确保一营一连、二营四连两个主力尖刀连装备最精良武器(三八式+歪把子)! 团直属火力集中!其余各连以汉阳造为主,逐步替换老套筒。
目前,全团仍有二百九十四名战士暂无配枪, 集中于三连、五连、六连及新兵。暂以红缨枪、大刀片为主,加强投弹训练,担任预备队和弹药手。”
“听见没?”李云龙目光扫过空着手的战士,“没枪的,别他娘的眼红!更别耷拉脑袋!枪,不是发到手就成精兵!有枪的,给老子往死里练!
练准头!练胆气!练配合!别糟蹋了好家伙! 没枪的,更得练!练力气!练拼刺!练投弹!练跑位!等老子抢回下一批枪,抄起来就得像兵样! 谁怂了、懒了,趁早滚蛋!新一团,不养孬种!”
他踢了踢报废的歪把子:“瞧见没?鬼子玩意儿也不经打!关键是握枪的人!要有股子狠劲儿!精气神!”
张大彪走到三连新兵面前,声音低沉有力:“弟兄们!一营今天牺牲了兄弟!他们…手里有枪!可还是…老子愧!但老子更知道,枪得握在不怕死、敢拼命的人手里才顶用!
你们现在没枪,可拳头、刺刀(木棍)、手榴弹(训练弹),都是武器!练好了,一样杀敌!等枪来了,老子亲自发!要像牺牲的兄弟那样,握紧了,就别松手!” 他喉头哽了一下。
一个刚分到三八式的一连老兵,珍爱地擦拭枪身,对身边新兵咧嘴:“兄弟,别急!团长说了,迟早都有!俺这枪,先替你们多宰几个鬼子!等你们有了,咱们一起杀!”
那新兵用力点头,把削尖的木棍攥得死紧:“班长!俺一定好好练!到时候,俺要亲手用真枪,给后山埋着的班长报仇!”
气氛在沉重与激昂中转换。领枪的兴奋擦拭,空手的眼神更坚毅。祠堂忙碌起来。
李云龙走到后山新坟前。粗糙木牌矗立寒风中。他蹲下身,摸出三块大洋,轻轻放在第一座坟前,手指笨拙却郑重地拂过炭笔名字:“兄弟,先拿着花…团长欠你的,下辈子还十倍…好好睡,看着咱们…新一团,迟早把鬼子赶下海…”
沈泉快步走来,脸色古怪:“团长,旅部急件!还有…358团楚云飞的信!”
李云龙起身,拍掉膝盖泥土,沉痛瞬间被警惕锐利取代。他接过信,先扫旅部红戳,又掂掂楚云飞素白信笺,嘴角冷笑:“嘿,楚云飞?鼻子够灵!老子刚炼完钢分完枪,他的信就到了?”
他撕开信封,目光如电扫过龙飞凤舞的字迹,冷笑更浓,“请老子去河源县城‘喝茶’,谈‘防区协同’?鸿门宴?摸老子底?”
他随手将信纸揉紧塞进口袋,目光投向县城方向,仿佛盘踞着毒蛇与深不可测的对手。
“行啊!楚兄相邀,老子岂能不去?” 李云龙眼中精光爆闪,如淬火刀锋,“正好,老子也想看看,这位阎长官的爱将,这晋东南的‘云’,到底几斤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