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尚未融化,学校依旧还在假期。冬日苍白的光线透过窗户,照进王默那间原本温馨质朴的小房间。
此刻,房间一角矗立着那座华丽得近乎突兀的仿古宫殿式娃娃屋,穹顶的假宝石在光线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与房间里温馨格格不入。
文茜正忙着将衣柜里那些她认为“幼稚可笑”的、属于王默的衣裙胡乱塞进一个大收纳箱里,放进床底。
“好了!”她拍了拍手,对自己的“改造”成果还算满意,虽然这房间的整体风格依旧让她嫌弃。
她拿起自己那个装着不少现金和银行卡的钱包,对坐在娃娃屋镀金门廊上、一脸漠然的金离瞳说:“走吧,去买点新衣服。这些衣服……”
金离瞳没说话,只是无声地飞起,落在她的肩头。
对于路人可能会投来的“女孩对着娃娃说话”的诧异目光,他们都毫不在意。
商业街上,文茜辗转于各家女装店,兴致勃勃地挑选着符合她原本审明的衣物——大胆的剪裁、亮眼的配色、略带叛逆或成熟的设计。
然而,当她穿着这些衣服站到试衣镜前时,镜中映出的却是“王默”那张略显清纯柔和的脸。
原本在文茜身上能穿出几分飒爽或娇俏的款式,套在“王默”的身上,总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仿佛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或者硬要扮作不良少女的乖乖女,平庸甚至有些滑稽。
连店员都委婉地表示“可能另一件温婉风格的更适合您”。
金离瞳全程冷眼旁观,随着文茜一次次试穿失败,他周身的低气压越发明显,指尖甚至无意识地凝结出细小的金属砂砾,又被他烦躁地捏碎。
他越来越难以控制一种从心底涌上的尖锐情绪,这情绪既针对眼前这个顶着王默脸孔、品味却依旧张扬的文茜,也针对这个荒诞的处境。
他厌恶这张假面,这假面仿佛一道枷锁,禁锢了他所熟悉的、应当由锋利金属和绝对力量主宰的过去。
“啧,这张脸真是穿什么都难看!”文茜又一次从试衣间出来,不满地扯着裙摆,对着镜子里“王默”的脸抱怨。
金离瞳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是你原本的品味,根本配不上这张还算顺眼的脸。”
他这话说得别扭,与其说是在夸王默,不如说是在宣泄对当前状态的不满。
文茜却意外地没生气,反而哼了一声:“反正现在这张脸是王默的,难看也是她难看。”
她甚至有点扭曲的得意,觉得金离瞳这话是在变相夸她原来的脸好看。
最终,或许是受不了店员微妙的目光,或许是潜意识里也想尽快融入“王默”这个身份以避免麻烦,文茜妥协般地买了几条风格温婉、更符合“王默”日常形象的裙子。
但结账前,她目光扫过橱窗,买下了那条她第一眼就看中的、张扬到极致的红色哥特风连衣裙——那浓烈的色彩和繁复的设计,是她对过去那个肆意张扬的文茜的怀念和坚持。
接着,她走进了几家售卖bJd娃娃服饰的精品店。
她给金离瞳买了几套华丽复古的王子装,但结账时,她眼底闪过一抹恶作剧的光芒,顺手拿了一条极其精致繁复、裙摆铺陈开来的巴洛克风格公主裙。
“喏,给你也买新衣服了。”文茜把装着公主裙的袋子在金离瞳眼前晃了晃,带着点挑衅。
金离瞳金色的瞳孔一缩,周身瞬间迸发出寒意,但看着文茜那双在“王默”脸上显得格外违和、却熟悉无比的、带着骄纵的眼睛,那点怒意竟诡异地压了下去,只化作一声冷哼,别过头去。
这种无意识的纵容,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仿佛铁希残留的本能,还在影响着他的判断。
与此同时,在文茜的家中。
王默蜷缩在文茜房间里那张柔软宽阔的大床上。床很舒服,远胜她家的小床,但房间里的空气却冰冷而压抑。
门外时不时传来文父醉醺醺的咒骂和文母尖厉的哭喊,内容无外乎是“赔钱货”、“要不是生了你……”以及反复念叨着“你哪哪都不如人家陈思思”。
每一句咒骂都像针一样扎在王默心上,即使她知道那骂的是文茜,但此刻顶着“文茜”身份承受这一切的是她。
她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被子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伤人的话语。
罗丽飞到她枕边,小手轻轻放在她的额头上,试图用微弱的仙力安抚她,低声道:“主人,别难过……他们骂的是文茜,不是你……”
王默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带着哽咽:“罗丽,我知道……我只是……好想妈妈……”
冰川之巅,风雪永恒。
水清璃静立虚空,人类世界两处居所内发生的一切,都清晰地倒映在他宛若万载寒冰的眼眸中。
他的目光淡漠地扫过金离瞳周身那因情绪波动而不稳逸散的金属之力。
“疯狂的金属……”他低语,“若你的屠戮之刃只挥向那扭曲的人间,而非仙境,或许也并非坏事。”
他的视线最终投向净水湖的方向,又仿佛穿透空间,看到了火虹沙漠那片永恒的炽热。
“流水与火焰,本就该相争相克,直至两败俱伤,回归本源。” 他心中冷然,“唯有如此,水才能重归绝对的平静,冰雪……方能在这喧嚣的尘世之外,获得永恒的存在。”
他所做的一切,篡改记忆,扭曲身份,不过是为了拨乱反正,扫清一切可能动摇冰雪存续的、不必要的尘埃和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