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赵凌举起酒杯抿了口酒,眼神陷入平静,等待着李长风的回复。
九亭中,空气陷入凝滞。
听完对方的话,李长风显得有些目瞪口呆,他身体贴近石桌边缘:“你要我回鹿台给你当内应?”
“不是内应!李先生!”
黄酒的酒香钻入鼻腔。
赵凌放下酒杯,酒有些涩,酒劲上来了,他脸有些红,眯了眯眼睛道:“李先生你看,我们想要拿下神凰大陆,是不是就要先拿下丹水洞天?因为此洞天是唯一能与神凰大陆内部相连的洞天。”
“不错。”李长风沉吟了下。
“其次,”赵凌嘴里喷着酒气,“如果想要神凰大陆打开封印,内部基本不可能,是不是只能靠外部?”
对面,李长风艰难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那想要从外部打开神凰大陆,是不是只能从妙妙殿下身上着手?”
确实是……神凰大陆是宫牧原证道之地,便是陛下亲至,也无法以力破开!
李长风身体往前靠了一点,石桌晃了晃,杯中黄酒泛起涟漪,他眉头皱起:“苏小子,你确定你的计划真的有用?枭半江能听你的话?妙妙殿下能听你的话?”
“自然,苏某以命担保。”
赵凌笑了笑:“李先生放心,只要您回鹿台后,在您和您老师的配合下,将古之德打成大罪,将枭半江抬成大功,这一上一下,让鹿台群臣知道,枭半江是大司空的人……呵,这之后,无论鹿台之主将来派哪位皇子来,丹水洞天都将由枭半江做主!”
既然古之德成了大罪之人,那古之德在丹水洞天建立的一系列势力,谢文渊也好,葛忠也好,甚至武道四境巅峰的江雪落也好,为了活命,也只能尽归于枭半江麾下,指望他去找大司空求情。
想明白此间关节,李长风深深地看了眼前的年轻人一眼,抚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颤了下。
他此刻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对方了。
“枭半江做主后,大司空再下一道指令,让枭半江演一场戏,向宫妙妙投诚,我又在一旁配合,让宫妙妙误以为丹水洞天尽入她手……”
“呵。”
赵凌嘴角抽动了一下,“届时,她自然会去与神凰大陆报信,丹水洞天已尽归她掌握,由此,只要星道一开,鹿台强者便能乘虚而入,一举夺取神凰大陆!”
风拂过赏九亭阁,呼啸声尖锐难听。
李长风抚在膝盖上的双手骤然抽紧。
他盯着对面的赵凌,眼神里流露出一股极其复杂的神色。
几个时辰前,隔着镜花水月,明明他亲眼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在那画中世界里,向那位李娘子展现出了莫大的慈悲。
这份慈悲,李长风觉得即便是鹿台灵岳寺的方丈在此,也不过如此了。
但仅仅只是睡了一觉,此人又能在转眼间,在距他不到十尺的距离里,变成了一个算无遗策的谋士?亦或——毒士?
李长风叹了口气。
看不透……看不透。
赵凌不着急,拎起酒盅,探过身子给李夫子添了下酒,动作轻描淡写。
“古之德今夜犯了错,但很难打成大罪,放跑宫妙妙和皇甫冉,毁了枭家堡,这些错加一起,都不至于能扳倒他。”沉吟一下后,李长风指出对方计划里漏洞。
“不止。”
赵凌笑了笑,“古之德不止丢了宫妙妙和皇甫冉。”
嗒!
一声轻响。
赵凌手中出现一物,一个一尺见方的檀木锦盒,他将锦盒放到桌上,慢慢掀开盖子。
柔和的白光从盖子的缝隙中透出来了一丝,李长风眯起眼睛。
盖子彻底掀开,一团光晕静静地躺在锦盒中。
李长风眼睛转瞬瞪大,失声道:“天道碎片!”
咔嗒!
“正是。”赵凌合上盖子,笑道:“这无极阵的阵眼便是此天道碎片。古之德丢了此物,应当已是死罪。”
李长风眼瞳震惊地盯着对面的赵凌,他没想到,这无极阵的阵眼竟然是天道碎片!
李长风心如擂鼓,怪不得此阵如此神异!
“先生放心,”赵凌笑了笑,“等待功成之后,此物苏某也会交给李先生,交给大司空,物归原主。李先生,需要苏某发个毒誓吗?”赵凌贴心道。
李长风胸腔起伏了一下,良久后,他吐出一口浊气,咬了咬牙:“不用。”
“你夺走了此物后,”李长风眼神复杂,“古之德必是大罪!按鹿台律法,即便他是皇子,陛下也得把他关个百年。当然,如果是我等臣子弄丢的,就只能神魂俱灭了。”
“不会被关个百年的。”
赵凌笑着收起锦盒,语气平淡,“我今晚就会杀了他。”
“嗯?”李长风一愣,“为何?”
赵凌端起酒杯,手指摩挲了一下杯沿,“李先生,人这个东西是很厉害的,只要活着,就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只有死了,才不会折腾。”
“如果让古之德活着,鹿台之主可能会念父子之情,放他一马,其他臣子、皇子,也可能会他开口求情,博一份人情,除此外,古之德的旧部也会心存幻想,两面三刀,想等主子回来。”
“总之,古之德活着,就还有很多可能性,只有他死了——”
砰!
赵凌拍了一下桌子,眼神如雷。
“那就是板上钉钉的无能!板上钉钉的大罪!”
李长风身体有些僵硬,心中忍不住一凛。
此子……应极合老师胃口!
真可谓算尽人心!
“当然,”
赵凌笑了笑,
“苏某还有第二个理由,”他顿了下,“古之德这个畜生囚禁妙妙殿下这么多年,杀了殿下那么多的人,杀了他,也好让殿下泄一下愤。”
他面色酝酿着酒红,仰着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
枭家堡,天渊阁废墟处的尘土仍未散去。
散发着丝丝黑影的巨大黑箱坐落其中,不远处,古之德负手而立,扬起下巴。
“过去该有六十息了。”
他轻声道了一句。
两息前,黑箱的黑影突然颤了一下,他估计是灵气已经被吸收完了。
“呵。”古之德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再等六十息,这个苏念温的泥丸宫就该枯竭了,只要让他无力逃走,阵一开,此贼的小命便是本殿的囊中之物!
古之德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微握拳。
“夺取苏念温手中的那不知名天道碎片,接着,拷问苏念温,获取宫妙妙的去向,救出宫妙妙,李长风……那就让他死在苏念温手里。”
还得多谢这苏念温……古之德笑了笑,拿到对方的天道碎片后,即便是强行上了宫妙妙,父皇就也说不得他什么了!
轰——
巨响从天空传来,古之德扭头看去。
破甲卫的几个元婴正在轰击星舟侧翼。
星舟摇摇晃晃,甲板上,枭家的年轻人们在陆孤鸿的指引下,死死把控着防御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