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恢复意识的那一刻,心里头咯噔一下,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太安静了,太……太平了。
没有呛水后火辣辣的刺痛,没有骨头折断的剧痛,也没有野兽追在屁股后头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喘息声。
哪哪儿都不疼。习惯了每次醒来都在鬼门关前打转,这种风平浪静的感觉,对她来说,反倒是头一遭,陌生得让人心慌。
她甚至不用睁眼,身体就已经先一步感知到了环境。身下是床单柔软的棉质触感,带着阳光晒过后的蓬松温暖,软软的,却又不是现代那种席梦思过分陷落的软法。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百合花香。是病房。她几乎立刻就做出了判断。
这认知非但没让她安心,反而让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她就想将意识像触角一样延伸出去,探查周围。
可这一试,心里顿时凉了半截,那如同本能般的意识扫描,此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了,毫无反应。
“七七?七七,你在吗?”她慌忙在心底呼唤,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一片死寂。那个平日里虽然话不多,但总会在关键时刻回应她的系统,此刻杳无音信。
她更慌了,连忙试图去感应那个与她灵魂相依的空间。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片可以随心存取物资、让她在无数险境中得以喘息的神秘之地,仿佛从未存在过,她感觉不到丝毫联系。
这是怎么了?陈娇猛地坐起身,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攫住了她。
她急切地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单人病房,陈设简单整洁,除了她空无一人,窗台上的百合花静静绽放。
脑子里空荡荡的,没有涌入任何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她低头,摊开自己的双手。
这是一双有几分熟悉,却又久违了的手。手指不算修长,但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皮肤算不得细腻,带着些微岁月的痕迹,却也没有常年劳作留下的粗糙老茧。这不是十几岁少女柔嫩的手,也非历经磨难后布满风霜的手。
这……这好像是……她正心乱如麻地揣测着,病房门“咔哒”一声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逆着门口的光,轮廓有些模糊,但那走路的姿态,那身形……
陈娇的呼吸一窒,眼睛瞬间瞪大了几分。吴霖?!她几乎要脱口而出,以为是她那个按照吴霖相貌制作的机器人进来了。
但念头一转,才猛地记起,那个机器人的容貌早被她修改过了,早已不是眼前这副模样。
那……这个是真的吴霖?难道她又穿越到了某个有吴霖存在的平行世界?
进来的人看到她坐起来了,明显加快了脚步,三两步就来到床前,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和一丝未褪的焦急。
“娇娇,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快躺下,再多休息一会儿。”他的声音温和,带着她记忆里独有的那种沉稳。
陈娇的目光带着一丝奇异的光芒,牢牢锁在眼前这个男人脸上。那张逐渐清晰的面容,与深埋在她心底、几乎快要被无数穿越记忆覆盖掉的原本属于“丈夫吴霖”的形象,一点点严丝合缝地重叠起来。
眉毛的形状,眼角的细微纹路,看向她时那专注又带着点无奈的神情……一个大胆得让她心脏狂跳的想法,如同破土的春笋,猛地钻了出来。
她……她是不是回来了?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她自己的世界?那现在是什么时候?悲剧……发生了吗?
她压下翻腾的心绪,带着几分试探,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略显干涩:“吴霖,我……我这是怎么了?”
吴霖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语气带着点责备,更多的是心疼:
“你忘了?今天早上起来,你正准备给朵朵穿衣服,突然就晕倒了,怎么叫都没反应,可把我给吓坏了,赶紧把你送到医院来。医生给你做了一系列检查。”
“那……结果如何?”陈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她死死盯着吴霖的眼睛,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是了,在原世界的记忆里,就是这次晕倒,检查出了那个宣判她死刑的脑癌。
吴霖的语气却明显放松下来,甚至还带上了一点如释重负的轻快:“还好,没事。各项指标都挺正常的。医生说你就是疲劳过度,身体透支得太厉害,有点低血糖,好好休息两天,补充营养就没事了。”
他顿了顿,接着安排道,“我估计就是前阵子安安生病,你连着熬了好几个晚上给累坏了。这样,你就在家好好休息两天,别操心别的,我打电话让我妈过来帮忙带两天孩子。”
原世界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是了,没错!
原世界的时候,就是因为小女儿安安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她这个当妈的日夜不休地照顾了几天,结果自己先累倒了。
就是这次晕倒送医,一通详细检查之后,查出了脑部那个该死的肿瘤,恶性,晚期。
之后没过多久,她就在病痛的折磨和无限的眷恋中,不甘地闭上了眼睛。留下安安和朵朵两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失去了母亲……
难道……自己真的回来了?而且,吴霖刚才说,检查结果没事?陈娇几乎是本能地不相信。
那如同噩梦般的诊断结果,曾是她上辈子短暂生命终结的序曲,怎么可能就这么轻飘飘地变成“没事”了?
她忍不住再次确认,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执拗:“真的……真的没事吗?都做了哪些检查?我……我有时候会觉得头痛,会不会是……脑部有什么问题?”她几乎是提示性地问道。
吴霖被她这接连的问题问得有些失笑,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动作亲昵自然:“放心吧,我的傻老婆。该做的检查都做了,ct也拍了,脑子里干干净净,啥事没有。你就是累的!”
他语气肯定,带着医生特有的那种权威感,“我把你从家里抱到医院,一路上颠簸你都没醒,可见是累狠了。不过医生也说了,就算你体质本来不错,也不能把自己当超人使唤啊,该休息就得休息。”
听到“ct也拍了,脑子里干干净净”这几个字,陈娇一直紧绷的心弦,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带着巨大希望的颤音。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安安和朵朵呢?”“上学去了,放心吧,没事。待会儿我让妈直接去接他们。”
吴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收拾床头柜上的杂物,“妈在家里给你煲了汤,给你好好补一下气血。医生说不用开药,出院手续我都办好了,咱们这就回家。不过我觉得可以给你买点奶粉或者营养品,平时喝着,强身健体。”
看着吴霖絮絮叨叨地安排着这些琐碎家常,语气神态,无一不是她记忆中原本那个丈夫的模样,细致,沉稳,带着点医生职业带来的不容置疑。
陈娇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消散了。是他。真的是他。她回来了。回到了原世界。
没有系统,没有异能。
但是……这一次,她是健康的!她没有得脑癌!
这个认知像一道强烈的光,瞬间驱散了所有的不安和迷茫。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狂喜和庆幸涌上心头。
她迫不及待地掀开被子下床,脚步甚至因为激动而有些虚浮:“好,我们回家!”
跟着吴霖回到那个熟悉又有些久违的家,刚进门,系着围裙的婆婆就从厨房里迎了出来。
看到陈娇,老人家脸上立刻写满了心疼,拉着她的手嗔怪道:“你这孩子!孩子病了是要紧,但你当妈的也得注意自己身体啊!带不过来就跟我说,我诊所关门几天过来就是了,怎么能把自己累晕倒呢?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该说我这当婆婆的不体贴,是恶婆婆了!”
这带着埋怨的关怀,是如此的真实而温暖。陈娇鼻子一酸,连忙道:“妈,您说哪里话?您自己开诊所也忙得很,哪能说关门就关门。”
“再忙能有我孙女和儿媳妇重要?”婆婆虎着脸,语气却软和,“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给你炖了鸡汤,快过来喝点,趁热。我这就去接孩子放学。”
陈娇下意识站起来:“妈,我也去……”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吴霖轻轻按着肩膀,重新坐回了餐桌旁的椅子上。
“你就乖乖听妈的话,坐下来好好把汤喝了。接孩子我去,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休息。”吴霖语气不容拒绝,说着,把她的随身包放好,转身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