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抹了把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珠，洞穴内的闷热几乎让人窒息。他环顾四周，见陈皮阿四等人还在仔细探查温泉池周边，便低声道：“小哥，棠棠姐，胖子，这洞里情况复杂，我们先往里探探路，免得人多眼杂，乱了分寸。”
张起灵微微颔首，算是同意。张韵棠也无异议，只是不动声色地将一枚银针扣在了指间。王胖子早就被这闷热蒸得心烦，闻言立刻附和：“对对对，咱们打头阵，给大部队蹚蹚雷！”
四人不再耽搁，借着洞内微弱的光线和手电筒，沿着一条天然形成的、向下倾斜的狭窄暗道继续深入。越往里走，空气越是灼热，石壁触手滚烫，仿佛整座山体内部都在燃烧。汗水浸湿了衣背，呼吸都带着一股灼烧感。
暗道曲折蜿蜒，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出现大量坍塌的乱石，堵住了去路，只在顶部留下一个仅容一人爬过的缝隙。张起灵率先利落地翻了过去，随即伸手将张韵棠也拉了上去。吴邪和胖子费了些力气才勉强跟上。
爬过乱石堆，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比外面稍小一些的洞窟，中央果然有一处更加活跃的温泉眼，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散发着浓烈的硫磺气息。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环绕洞窟石壁的大幅彩色壁画。
壁画保存得相对完好，色彩鲜艳得有些诡异，描绘的似乎是众多衣袂飘飘的神女在祥云间飞舞奏乐的场面，姿态曼妙，栩栩如生。
“嘿，这壁画可以啊！胖爷我还以为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只有石头呢！”王胖子凑上前，用手电光仔细照着。
吴邪也看得入神，试图从这些飞天图案中找到与云顶天宫相关的线索：“这风格……有点像是描述某种祭祀或者朝圣的场景……”
张韵棠站在稍后位置，清冷的目光缓缓扫过整幅壁画，秀眉微蹙，忽然开口道：“这壁画不对。”
几乎在她开口的同时，站在她身侧的张起灵也低声道：“缺少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已然达成。
吴邪和胖子闻言一愣，再次仔细看去。壁画构图饱满，色彩绚丽，神女姿态俱全，一时间竟看不出哪里缺失。
“缺少什么？”吴邪疑惑地问。
张韵棠指向壁画中央一片略显空白的区域，那里云雾缭绕，却没有任何主体人物或核心物品：“中心无主，群像无魂。这些飞天环绕朝拜的，本该有个核心，但现在空了。”
张起灵言简意赅：“我去叫他们。”说完，他身形一闪，便已消失在来时的乱石缝隙中，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留下吴邪和王胖子对着壁画苦思冥想。王胖子挠着头：“缺了核心？总不能是玉皇大帝上班迟到没赶上画师开工吧？”
吴邪则用手电光一寸寸地扫过那片空白区域，以及周围飞天的眼神和手势朝向，越看越觉得张韵棠和张起灵说得有理，这些飞天所有的注意力，确实都集中在一个不存在的东西上。这种感觉极其怪异，仿佛整幅壁画失去了灵魂。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暗道方向传来。只见张起灵率先返回，身后跟着陈皮阿四、华和尚、叶成等人，而令人意外的是，潘子竟然也跟在其中！
“潘子！”吴邪又惊又喜，“你跑哪儿去了？”
潘子脸上带着疲惫和风霜，但眼神依旧锐利，他冲着吴邪点了点头，又对陈皮阿四抱了抱拳：“四爷，各位，之前不告而别，是我不对。但我潘子对我家三爷绝无二心！我独自行动，是发现了些东西，觉得不对劲，想先摸清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壁画，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这壁画是幌子。真正的玩意儿，在另一边。各位要是不信，可以跟我来。”
接连的变故和疲惫已经让众人神经紧绷，潘子的突然出现和话语更是增添了疑云。但眼下线索似乎出现了新的方向。陈皮阿四浑浊的眼睛盯着潘子看了几秒，沙哑道：“带路。”
潘子也不多言，领着众人绕过这个温泉眼，走向洞窟另一侧一个更隐蔽的岔路。走了没多久，眼前再次出现一个较小的坑洞，而坑洞的岩壁上，赫然是另一幅更加庞大、也更加古朴的壁画！
这幅壁画的风格与外面那幅截然不同，色彩暗沉，线条粗犷有力，描绘的不再是祥和的神女飞天，而更像是某种宏大的建筑群落，隐藏在巍峨的雪山之中，其间还有无数微小的人影正在进行着浩大的工程，充满了神秘和庄严感。
王胖子好奇心起，走上前，用指甲在壁画边缘轻轻刮了刮，一层薄薄的、颜色较新的颜料碎屑脱落下来，露出下面更深沉古老的色彩和更复杂的线条。
“嘿！真他娘的有夹层！这外面一层是后来加上去的！”胖子惊呼。
吴邪凑近仔细观察露出的底层壁画，特别是那些微小人物所穿的服饰，脸色骤然一变：“这服饰……和我们在西沙海底墓壁画上看到的，那些修建云顶天宫的工匠服饰很像！”
站在旁边的陈皮阿四眼中精光爆射，他不动声色地给身后的郎风使了个眼色。郎风会意，立刻带着叶成上前，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壁画表面那层后来覆盖的颜料，试图让更多的原始壁画显露出来。
随着覆盖层被剥落，底层的壁画逐渐清晰，展现出的场景愈发惊人——那隐藏在雪山中的建筑细节更加丰富，甚至能看到一些诡异的生物盘旋在建筑周围。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陈皮阿四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他缓缓从怀中取出那枚蛇眉铜鱼。
华和尚立刻会意，取出手电筒，调整到特定的角度，将光线聚焦在蛇眉铜鱼的鳞片上。奇异的光影效果下，那些细密的鳞片仿佛活了过来，投射在岩壁上的光影，竟然组成了一段段扭曲的文字！
“这是……女真文字！”吴邪辨认出来，心中震撼难以言表。
张韵棠站在张起灵身边，看着华和尚熟练的操作，低声道：“不简单。能如此精准地运用光影解读蛇眉铜鱼，不是寻常倒斗的见识。”
张起灵目光微凝，落在华和尚沉稳的手上，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蛇眉铜鱼的秘密吸引时，原本被安排在外面温泉池里浸泡解毒、由郎风看着的金顺子，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坑洞入口处。他眼神浑浊，带着一丝野兽般的狂躁，趁着郎风也被壁画吸引的瞬间，如同一只发现了猎物的狸猫，猛地蹿出，目标直指陈皮阿四手中的蛇眉铜鱼！
“小心！”张起灵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在金顺子动身的刹那已经出声警示，同时身体如鬼魅般侧移，瞬间挡在了陈皮阿四身前。
金顺子状若疯癫，力气大得惊人，五指成爪，带着腥风抓向蛇眉铜鱼。但张起灵的速度更快，左手闪电般扣住金顺子袭来的手腕，顺势一拧，右脚悄无声息地绊向其下盘。金顺子重心顿失，整个人被一股巧劲掼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王胖子也反应极快，立刻扑上去用体重死死压住还在挣扎的金顺子，嘴里骂道：“好你个金顺子！恩将仇报是吧！刚把你泡水里解毒，你就来抢东西！”
变故发生得太快，等众人回过神来，金顺子已经被彻底制服，躺在地上嗬嗬喘着粗气，眼神时而疯狂时而迷茫。
张韵棠快步上前，蹲下身，指尖搭在金顺子的腕脉上，又翻看了一下他的瞳孔，沉吟片刻道：“他体内的狐毒并未彻底清除，只是被硫磺温泉暂时压制了。毒素影响了神智，让他产生了强烈的掠夺本能。看来，还得再泡上两天才行。”
陈皮阿四脸色阴沉地收起蛇眉铜鱼，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挣扎的金顺子，对郎风挥挥手：“拖出去，看紧了！别再出岔子！”
郎风和叶成连忙上前，将仍在嘶吼的金顺子重新拖向温泉池方向。
经过这一连串的惊险与发现，众人都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精神高度紧张后的松弛，加上洞内持续的高温，让人昏昏欲睡。
几人退回外面较大的那个有温泉池的洞窟，找了个相对干燥平整的地方坐下休息。吴邪和王胖子靠在一起，没多久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张韵棠也感到一阵倦意袭来，连续的精神紧绷和血脉之力的细微消耗让她有些支撑不住，脑袋不知不觉地靠在了身旁张起灵的肩膀上。
张起灵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既没有推开，也没有动弹，依旧保持着笔直的坐姿，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他怀里，不知何时钻出来的小白团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也蜷缩着睡着了，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王胖子迷迷糊糊间看到这一幕，用胳膊肘碰了碰刚醒的吴邪，压低声音挤眉弄眼道：“天真，你看……像不像那啥，一家三口？”
吴邪揉了揉眼睛，看到这难得宁静甚至有些温馨的一幕，也不由得笑了笑，连日来的紧张似乎都缓解了些许。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几个小时后，当众人陆续从浅眠中清醒，准备商议下一步行动时，负责看守金顺子的郎风突然慌慌张张地跑来：“四爷！不好了！那金顺子……又不见了！”
张起灵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眼神瞬间恢复了惯有的锐利和冰冷。他轻轻动了动肩膀，低唤道：“棠棠，醒醒。”
张韵棠立刻惊醒，眼中睡意全无，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情况不对。”张起灵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视整个洞窟。
就在这时，一阵野兽般的嘶吼从众人头顶传来！只见金顺子不知何时竟爬到了洞窟上方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双眼赤红，口水顺着嘴角流下，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野兽，猛地从数米高的岩石上飞扑而下，目标赫然是刚刚站起来的吴邪！
“小心！”王胖子惊呼。
眼看金顺子带着下坠的力道就要将吴邪扑倒，一道黑影后发先至！张起灵身形如电，瞬间插入吴邪与金顺子之间，左手格开金顺子抓来的利爪，右手并指如刀，快若闪电地在他脖颈侧方某个位置一击！
金顺子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双眼翻白，软软地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张起灵蹲下身，检查了一下金顺子的状况，又看了看他指甲缝里残留的一些细微的、带着异味的泥土，沉声道：“他刚才接触过更深层的毒源。”
看来，这温泉洞穴的秘密，远比他们目前看到的还要多。而那个缺失了核心的壁画，以及蛇眉铜鱼上隐藏的女真文字，都指向那座隐藏在雪山之巅，神秘莫测的云顶天宫。前路，依旧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