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空间之中，死寂得连法则的流动都已停滞。
接引圣人那双原本宝相庄严的佛眸，此刻却瞪得如同铜铃，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无法理解的恐惧。
他看着青乾圣人，那眼神，不像是看一个同阶的对手，而像是在看一个从最深沉的噩梦中走出的，不可名状的鬼魅。
青乾圣人并没有理会接引的恐惧，他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手中的鸿蒙量天尺散发着古朴而威严的光芒。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轻轻一招。
那朵一直跟随着他，象征着无量功德与慈悲的二十四品功德金莲，发出一声清越的道音，脱离了他的脚下，飘向了接引圣人。
金莲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优雅。
但接引圣人却感觉自己被整个宇宙锁定，无处可逃。
他想逃，想遁，想祭起十二品金莲抵挡，但他的圣人之躯，他的大道之心，却在那股无形的“权限”面前，僵硬得如同凡人。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朵金莲，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金莲没有发出任何攻击，它只是轻轻地，触碰到了接引的眉心。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如同泡沫破裂般的轻响。
接引圣人的肉身，那具由无量功德和鸿蒙紫气构筑的圣人之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崩溃！没有鲜血，没有碎块，而是直接分解成了最精纯的粒子，消散在了混沌之中。
紧接着，青乾圣人手中的鸿蒙量天尺，动了。
他没有挥舞，没有劈砍，只是将尺身对准了那团刚刚从崩溃肉身中逃逸出来的，惊恐万状的接引魂魄，轻轻一按。
“定。”
一个字，言出法随。
接引的魂魄，连同他所有的法则、道果、神念，被瞬间定在了原地。
鸿蒙量天尺的尺影缓缓落下，如同天意裁决，轻轻一压。
“轰……”
接引的魂魄，也如同元始一般，无声无息地被碾碎，化作了一缕微弱的因果之线，在混沌中飘荡。
青乾圣人，以一人之力，在短短片刻之内，连续“斩杀”了两位天道圣人！
整个混沌空间，仿佛都因为这超乎常理的一幕而陷入了永恒的沉寂。
而就在此时，一直与准提道人缠斗的女娲娘娘，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并非沉迷于青乾的威势，而是被那股“格式化”世界规则的恐怖力量，深深地震撼了。她的道心，在剧烈地波动，让她一时间无法集中精神。
准提道人，这个洪荒出了名的“滑头”，在元始和接引相继“陨落”的瞬间，他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跑！
他看出了女娲的失神，更感受到了青乾圣人那深不可测的恐怖。
他知道，再不走，下一个被“格式化”的，就是自己！
“老师救我！女娲道友饶命！青乾圣人饶命啊！”
准提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着，一边暗中祭起了自己的根本法宝——七宝妙树。
但他不是用来攻击，而是将树根狠狠地扎入混沌空间，借力一弹，整个人化作一道谁也看不清的流光，朝着洪荒世界的方向，疯狂逃窜！
他跑得是如此之快，如此之决绝，以至于青乾圣人甚至都懒得去追。
……
混沌的深处，两缕微弱的因果之线，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穿透了无尽的虚空，朝着那座亘古长存的紫霄宫飘去。
紫霄宫内，鸿蒙紫气氤氲，大道之音缭绕。
高坐于蒲团之上的鸿钧老祖，那双开天辟地以来便从未睁开过的眼眸，缓缓地睁开了。
他的眼中，没有情绪，没有波澜，只有一片深邃的、包含了整个宇宙生灭的虚无。他看着那两缕飘到面前的魂魄，一缕属于元始，一缕属于接引，他们都充满了恐惧与迷茫。
鸿钧老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怜悯或疲惫，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漠然。
他看着自己这两个不成器的弟子，那虚无的眼眸中，第一次透出了一股……失望。
“废物。”
一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词语，如同天道法则的宣判，在紫霄宫内轰然炸响。
这声音不大，却让元始和接引的魂魄都为之颤抖，仿佛要被这股意志彻底碾碎。
“为师曾言，天道圣人，不死不灭。你们却将此语，当成了可以肆意妄为的护身符。”
鸿钧的声音愈发严厉，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击在他们的道心之上。
“圣人，是代天执道，是万灵之表率，是法则之守护！不是让你们在量劫之中，逞匹夫之勇，行匹夫之事！尔等之败，非战之罪，乃道行之耻！是尔等自身，玷污了‘圣人’二字！”
元始和接引的魂魄，在这无情的斥责下，蜷缩成一团，不敢有丝毫的异动。
他们从未见过鸿钧如此动怒，这比任何天罚都让他们感到恐惧。
“念尔等尚有教化之功，为师便再为尔等重塑道体。”
鸿钧老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救命之恩”的意味，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程序修复”。
他缓缓抬起手指，对着那两缕魂魄，轻轻一点。
“道，归其位。身，随法生。”
两道比混沌更本源的光芒，从他的指尖射出，包裹了元始和接引的魂魄。
光芒之中，无数法则符文交织，血肉、筋骨、经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重新凝聚。
不过短短数息，两具崭新的圣人之躯，便出现在了紫霄宫的大殿之中。
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们的肉身虽然完美，却少了一丝“活”的气息，多了一丝“人造”的匠气，仿佛是两件被重新修复好的工具。
元始天尊和接引圣人，猛地睁开了眼睛。他们感受着体内重新凝聚的道体，又回想起刚才那被“抹除”的恐怖经历，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惊恐。
他们不约而同地，朝着高台上的鸿钧老祖，跪了下去，头深深地埋在地上，不敢抬起。
“多谢老师再造之恩！”
鸿钧老祖的目光扫过他们，声音依旧冰冷如铁。
“圣人陨落，是为天道之耻。为师为尔等重塑肉身，非是恩典，乃是拨乱反正。尔等，回去吧。”
元始和接引同时一愣，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回……回哪去？”
鸿钧老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充满了无尽的威严与不容置疑的命令。
“回你们该回的地方。”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便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一句缥缈的话语，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滚。”
元始和接引跪在原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这一个字，比之前所有的斥责都更让他们感到恐惧。
回洪荒天地？
这个念头一升起，他们便感到一阵从心底里发寒的恐惧。
他们现在终于明白了，青乾圣人，这个紫霄宫的嫡传大弟子，到底有多么恐怖。
他的强大，已经超出了“圣人”这个范畴的理解。他不是在战斗，他是在……执行规则。
回洪荒天地？说实在的，他们有些害怕。
也有些……无地自容。
同是圣人级别，被人当着三界众生的面（虽然众生看不到，但圣人能感应到），像抹去灰尘一样“抹杀”了。
虽然死不了，肉身重铸，但这其中的羞辱，比真正的死亡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他们堂堂阐教教主，西方教主，天道圣人，如今却成了连老师都嫌恶的废物！
“师兄……”
接引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我们……”
元始天尊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他抬起头，看向紫霄宫外那无尽的混沌，眼中充满了屈辱、不甘，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彻骨的畏惧。
“回……当然要回。”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是，不是现在。”
他知道，他们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来平复道心的创伤，需要时间来重新审视这位青乾师弟，更需要时间……来思考，他们这些所谓的“天道圣人”，在这场全新的、规则未知的“量劫”中，到底算是什么。
他们，还有资格，做洪荒的棋手吗？
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只是棋盘上，可以被随时替换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