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元秃得知胡庄主越狱逃走的消息,他逃走后是祸是福,但总算保全了性命。
也不管自己救没救他,但自己为了救他,冒着生命危险,身入虎穴,也算尽心尽力了。心里自然非常高兴,可是欣喜之余,又莫名地感到几分惆怅,自己能够多次从宫文达手中逃走,化险为夷,除了自己机警外,恐怕最重要的还是宫文达对自己真无恶意了。自己能安全脱身固然可喜,但宫文达想利用自己,且自己将要与他为敌,他并不加害自己,也说明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并不重要。
随后他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宫玄翡,宫文达的恶行天下人人皆知,她跟随宫文达在官府效力,却是天真烂漫,美丽动人,自己和他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从她的言谈举止已看出她不是一个平凡的女子,自己虽无占有她的念头,但此刻离开她总有些恋恋不舍,不知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同时也暗暗为她感到惋惜,惋惜她今生今世投错了胎。她爹处处与武林中人为敌,人人对他自然恨之入骨,都想得而诛之。
他如果再不改变残害武林同道的野心,弃恶从善,早晚会多行不义必自毙。他死不足惜,只是宫小姐难免被连累了。也不知宫姑娘有没有料到会有那一天,但看她神情,好像还自我感觉良好,无忧无虑,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心念及此,对她的爱怜之心油然而生,如果当真有那么一天,自己有没有勇气救她呢?当然他自己也不清楚,但他唯一的希望是宫文达赶快悬崖勒马,安安分份做人,不再害人害己。
沙元秃采了一些野果充饥,养足精神,才起程赶路。他自认自己是通缉犯,尽管他已感到宫文达对他并无恶意,但人心难测,还是处处小心。他先去分水岭,祭奠胡斗云的亡灵,告知他胡庄主已越狱逃走的消息,好让他好好安息。然后去百合庄,一方面是希望碰上已越狱逃走的胡庄主,另一方面也是担心龙云道长与胡庄主有仇,怕他迁怒到庄民身上,连累一些无辜庄民受害。
百合庄的庄民见自己的少庄主遇害,庄主又生死未卜,心上自然非常悲痛。
沙元秃这次去百合庄,没有碰上胡庄主,却碰上了施安田,他感到有些奇怪,问其缘由才知,这是曲老盟主的安排,让他来阻止龙云道长残害庄民的。
沙元秃骂道:“龙云道长也太狠毒了,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吃点苦头。
施安田道:“真不可思议,谁想到胡庄主就是浩木大师?龙云道长杀了少庄主,曲老盟主非常恼火,为此曲老盟主在江湖上也被蒙上一个背信弃义的恶名,好在龙云道长对曲老盟主也有所忌惮,还没有来骚扰百合庄。”
沙元秃对曲三河极为不满,说道:“只恼火有什么用,有胆量只要他敢一声令下,我可以马上把龙云道长擒来,或斩首示众,或送官府处置。”
停了停,又道:“他杀死胡少庄主,我没找他报仇对他已经够忍让了,他若再恬不知耻,敢来骚扰百合庄,我就先踏平龙山派再说。”
施安田淡淡笑了笑,没有再言语。他心里清楚,沙元秃心中有很多少苦恼需要发泄。
沙元秃道:“我有一事不明白,当初胡庄主完全有机会逃走,但他也没有逃走。害得我恐怕不仅要被施姑娘误会,若胡庄主真有三长两短,我就会成为追杀胡庄主的元凶了。”其实他已知道这是曲三河的杰作,只是想看看施安田的反应。
施安田道:“我也猜不透其中缘由,也许是他已心灰意冷,也许是迫于无奈。”
沙元秃道:“不错,正是迫于无奈,他为了保全少庄主及百合庄平民百姓安全,只有舍弃自己性命了,谁料到龙云道长更为卑鄙,为泄私恨,连无辜的少庄主也不放过。且不论龙云道长如何卑鄙,我以为曲老盟主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不是他揭穿浩木大师的身份之谜,包括你,我在内谁知道浩木大师便是胡庄主?”
施安田强笑着点了点头,道:“是是非非,是很难说清的。”
沙元秃问道:“你在百合庄多日,可曾见胡庄主回来过?幸好他被宫文达抓住,已经越狱逃走了。”
施安田怔了怔,道:“我没见胡庄主回来过,不过江湖上又有传闻,说胡庄主已经逃越狱逃走,但传闻总是传闻,不能深信。”
沙元秃道:“不是传闻,胡庄主确实已经越狱逃走了,是一个可靠的朋友告诉我的。”他却不敢说出这是宫玄翡告诉他的消息。
施安田道:“既然如此,他逃出来也好,但愿他平安无事。”
沙元秃道:“我也希望他平安无事,但他现在身在何处,总让我放心不下。不过胡庄主逃出牢狱,希望他为少庄主报仇雪恨,灭掉龙山派和呼风派。”心想胡庄主既然没有回百合庄,必定会去看望他爱子,于是向施安田告辞,又风尘仆仆地赶往分水岭。
结果他在分水岭苦苦等了十天,也不见胡应天的影子,只好神情沮丧地去至尊堡,或许曲老盟主知道胡庄主的行踪。
曲三河没想到龙云道长会跟踪自己,会在群雄面前与自己作对,让自己声名扫地。
那天他负气离开分水岭,回到至尊堡已是万分愤怒,直骂龙云道长诸人“该死”。后来得知胡庄主越狱逃走的消息,惴惴不安。
胡庄主真越狱逃走,今后江湖上岂不大乱?另外令他担心的便是沙元秃了,自从分水岭和他分手后他便杳无音讯。他担心的倒不是沙元秃的安危,而是担心他被宫文达抓捕去了汀州?年轻人难分是非,经不起威逼和利诱,若他投奔宫文达来对付自己,则更是糟糕透顶。
这倒也罢了,祸不单行,还有令他伤脑筋的是三年前销声匿迹的江湖巨盗穆三清也称练成‘海法神功’,重出江湖。不仅扬言要找施姑娘报仇,还要和龙云道长决斗,而龙云道长也不示弱,如今双方已闹得天昏地暗,遍邀高手助阵,都有不征服对方不肯罢休之势。
作为武林领袖,看到江湖纷争四起,惨祸不断发生,能不忧心忡忡?
在他焦虑不安之际,沙元秃的归来多少给他带来一份惊喜和安慰。他马上差人找来沙元秃,似关心似责备道:“这些天你上哪儿去了,真让我担心,还以为你被宫文达抓走了呢?不知你听说过没有,浩木大师已经越狱逃走,你日后在江湖上行走,可得留心一点。”
沙元秃勉强笑道:“多谢盟主关心,我也听说过浩木大师已经越狱逃走,你交游甚广,消息灵通,不知你知不知道胡庄主的行踪?”
曲三河摇了摇头:“只要他不在江湖上出现,便无人知他行踪。江湖上龙蛇混杂,你涉世不深,容易上当受骗,因此要改掉你那来去随意的习惯,今后就陪在我身边。”
沙元秃心中虽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下来。
曲三河喟然叹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浩木大师的事尚未平息下来,江湖上又生事端。”当下将穆三清重出江湖之事向沙元秃说了。
沙元秃又喜又忧,喜者是穆三清重出江湖,要和龙云道长决斗,无论他们谁胜谁负,难免有一方要遭重创,当然两败俱伤更好。此外,武林中人也无精力去搜捕越狱逃走的胡庄主。
忧的是从曲三河那忧虑不安的神色可以猜测得到,他并不希望这场争斗发生,可能要出面制止。再说穆三清重出江湖,也不知他武功深浅如何,如果他找施姑娘报仇,岂不糟糕?
果然听得曲三河忧心忡忡地埋怨道:“习武之人,本是一家,大家应该和睦相处,如果互相残杀,谁也占不了便宜,只有两败俱伤,积怨会越来越深。”
沙元秃道:“曲老盟主不用为他们担心,既然他们双方都想征服对方,那就由他们去吧!两败俱伤让他们吃点苦头也好。龙云道长对你也是口服心不服,不尊敬你倒也罢了,还处处与你作对。”
曲三河摇了摇头,道:“如果是龙云道长和穆三清两人决斗,我才懒得管他们呢?可是他们都在遍邀天下高手助阵,如果他们火拼起来,受害的便不是他们俩了,而是整个武林。试想这场纷争会有多少武林同道被卷进去?身为武林盟主,岂能为了个人恩怨而与龙云道长一般见识?别说不能袖手旁观,就是制止不了这场纷争,也有负众望,还有何颜面号令天下?”
沙元秃求之不得他们自相残杀,两败俱伤。但听后,又觉得曲老盟主言之有理,很快对他产生了好感。
龙云道长和岳世寒处处与施姑娘为难,固然可气可恨。但他们真正群杀起来,不知有多少无辜身遭不幸,我如果为此幸灾乐祸,岂非侠义中人所为?曲老盟主真不愧当今武林至尊,德高望重,我也应该好好向他讨教。他心里对他追杀胡庄主的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
接着又听得曲三河叹道:“我也为浩木大师不知自重,被武林同道仇视而感到痛惜不已。但更为他在武学上能有如此成就感到高兴,如今他已越狱逃走,我也希望他平安无事,更希望他越狱后能吸取教训,痛改前非,不再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至于他儿子无辜被龙云道长杀害,我也深表遗憾和愧疚,因为答应过他不伤害他的家人,却没有办到。互相残杀,冤冤相报,有什么结果?其中的恩恩怨怨,只有待来日再设法化解了。”
曲三河再三强调互相残杀没有好结果,当然也是意在教导和告诫沙元秃不要为了一点小事和龙云道长斤斤计较。他知道沙元秃和龙云道长的积怨越来越深。
沙元秃道:“人命关天,龙云道长害死了胡庄主的儿子,难道就这样不了了之?如果胡少庄主恶迹累累,罪该万死倒也罢了,但是他无辜惨遭杀害,如果不替他讨回公道。那就天理难容了。自古以来,杀人偿命···。”
没等他把话说完,曲三河深深地叹了口气,摇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许久才有气无力的道:“江湖上的是非恩怨,一言难尽呀!”言语中流露出几分无奈。
沙元秃也不再言语,心想:“以我之见,应该将龙云道长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方能解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