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房间内,油灯如豆。李长寿盘膝而坐,指尖萦绕着一丝极其凝练平和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一根焦黑枯枝的内部。随着灵力的深入,枯枝表面那层死寂的焦壳再次微微蠕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嗡鸣,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精纯乙木灵气被缓缓引导而出,如同初春的第一缕生机,融入他的经脉。
这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对灵力控制的精细度要求极高,稍有不慎,不仅无法引出那丝内敛的生机,反而可能破坏枯枝内部脆弱的平衡,导致其彻底化为飞灰。但李长寿乐此不疲,每一次成功的引导,都让他对自身灵力的掌控更上一层楼,而那丝精纯的乙木灵气,虽量少,质却极高,对他稳固修为、滋养肉身有着意想不到的好处。
数日下来,他已然能将引导速度提升少许,成功率也稳步增加。几根枯枝中的乙木灵气被他陆续汲取,虽然远不足以支撑突破,却让他炼气五层巅峰的修为更加凝实浑厚,隐隐触摸到了六层的门槛。更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的神识似乎也因此得到了一丝滋养,变得更加灵动敏锐。
“这些焦木,究竟是何种灵木所化?竟能在如此霸道的瘴气侵蚀下,保住这一点本源生机?”李长寿看着手中又一根变得彻底灰败、一触即碎的枯枝,心中疑窦丛生。这万瘴谷的隐秘,恐怕远不止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他决定再去那老修士的摊铺看看,或许能打听出这些枯枝的具体来源。
次日,他再次来到那杂货摊前。老修士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见到李长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道友,又来照顾老朽生意了?”老修士咧嘴笑了笑,露出几颗黄牙。
李长寿不动声色,指了指摊位上另外几件看起来同样不起眼的杂物,问道:“老板,这些焦木枯枝,不知是从何处得来?我看着颇为奇特,想再多寻一些。”
老修士看了他一眼,慢悠悠道:“怎么?道友对这些烧火棍感兴趣?实话告诉你,那地方邪门得很,是一片死寂的枯木林,就在瘴气林往西三十里左右的一处山谷里。那里别说妖兽,连只虫子都没有,只有这些砍不动、烧不着的破木头。老朽也是偶然路过,觉得稀奇才捡了些回来。”
枯木林?死寂之地?李长寿心中一动,这描述更印证了他的猜测。那地方定然有古怪,极可能是某种强大的力量(比如特殊的瘴气源头或者天然阵法)笼罩,才使得万物凋零,唯有这些特殊的灵木能以这种“假死”的状态残存。
“多谢老板告知。”李长寿点点头,又随意买了点其他东西,便转身离开。他并未完全相信这老修士的话,但至少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回到客栈,他仔细权衡。那片枯木林听起来诡异,但风险与机遇并存。若能找到更多这种焦木,甚至发现其形成的根源,或许能带来更大的机缘。
他决定前往一探。这一次,他做了更充分的准备。除了匿踪符、灵觉符,他还特意绘制了几张新研究出的“驱瘴符”。此符效果远胜避瘴石,能短时间内形成一层更强的灵力护罩,抵御浓烈瘴气的侵蚀。同时,他也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
三日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李长寿悄然离开枯叶镇,再次踏入万瘴谷。他没有走熟悉的路线,而是根据老修士模糊的指引,向着西侧那片未知区域潜行。
越往西走,周围的植被愈发稀疏、扭曲,颜色也变得更加灰暗,空气中弥漫的瘴气带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腐蚀性明显更强。即使有驱瘴符护体,李长寿也能感觉到灵力在加速消耗。
他不敢大意,神识如同细密的蛛网铺开,灵觉符时刻处于激发边缘。一路上,他见到了更多奇形怪状的毒虫和适应了此地环境的诡异植物,但都凭借谨慎提前避开。
约莫行进了二十多里,前方出现了一个被两座黑色石山夹峙的狭窄山谷入口。谷口弥漫着浓郁得近乎实质的灰绿色瘴气,如同帷幕般阻挡着视线。而到了这里,那股硫磺般的刺鼻气味反而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令人心神不宁的死寂之感。
就是这里了!
李长寿停下脚步,仔细观察。谷口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与他在摊铺上购买的类似的焦黑枯枝,但数量更多,体积也更大。他尝试用神识探入谷内,却发现那浓稠的瘴气仿佛能吞噬神识,探查范围被压缩到了不足十丈!
他沉吟片刻,先是激发了一张驱瘴符,周身灵光微闪,将那逼人的瘴气阻隔在外。然后,他又毫不犹豫地动用了一张珍贵的匿踪符,身形气息瞬间变得模糊不清,与周围灰暗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做好准备,他这才小心翼翼地,一步踏入了山谷之中。
踏入山谷的瞬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外界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绝对的寂静笼罩四方,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显得格外清晰。光线极其昏暗,唯有灰绿色的瘴气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灰烬与焦炭,踩上去软绵绵的,不留痕迹。
放眼望去,山谷之内,到处都是焦黑、扭曲、形态各异的枯木,有的如利剑直刺苍穹,有的如鬼怪张牙舞爪,构成了一副诡异而压抑的景象。正如那老修士所言,这里没有任何生命迹象,连一丝风声都听不到。
李长寿屏住呼吸,缓缓前行。他注意到,越是往山谷深处,那些焦黑枯木的形态就越是巨大、扭曲,其中蕴含的那丝内敛的乙木生机,似乎也越是精纯、庞大!
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此地,绝对是一处宝地!对于旁人而言是绝地,但对他而言,这些焦木就是一座座等待开采的灵石矿!
他不敢冒进,一边缓慢移动,一边尝试着靠近一株约莫一人合抱粗细、通体漆黑如墨的巨大焦木。这株焦木给他的感觉,远比之前那些小枯枝要强烈得多!
然而,就在他距离那巨大焦木尚有十丈之遥时,怀中的灵觉符陡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尖锐的预警嗡鸣!
危险!极度危险!
李长寿想也不想,身体本能地向后暴退!与此同时,他一直扣在手中的另一张驱瘴符瞬间激发,加固了周身护罩!
“嗤——!”
一道无声无息、几乎与瘴气融为一体的灰绿色影子,如同鬼魅般,从他刚才站立的位置一掠而过!那影子掠过之处,连空间都似乎微微扭曲,地面上的灰烬瞬间被腐蚀出一个浅坑!
什么东西?!
李长寿瞳孔骤缩,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根本没看清那影子的具体形态,只感觉到一股阴冷、死寂、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气息!其速度之快,远超之前遭遇的怪蛇!若非灵觉符预警,他此刻恐怕已凶多吉少!
那灰绿影子一击落空,似乎有些意外,在半空中微微一顿,显露出模糊的轮廓——那似乎是一团不断扭曲、变幻形态的瘴气聚合体,中心处闪烁着两点幽绿色的光芒,如同眼睛,死死盯住了李长寿!
“瘴灵?!”李长寿心中骇然。传闻在极致的毒瘴之地,经年累月之下,瘴气可能诞生出拥有简单意识的灵体,便是瘴灵!此类灵体无形无质,行动如风,攻击蕴含剧毒,极难对付!
这枯木林死寂的根源,恐怕就是这头瘴灵!它盘踞于此,吞噬一切误入此地的生机!
那瘴灵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啸(李长寿是通过神识感应到的精神冲击),再次化作一道灰绿流光,向他扑来!速度快得肉眼根本无法捕捉!
李长寿头皮发麻,知道逃跑已来不及!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精神一振,体内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他双手疾挥,并非施展什么高深法术,而是将储物袋中所有剩余的、气味刺鼻的药粉,以及几张效果不明的半成品扰流符、油腻符,一股脑地向前方撒出、激发!
“噗!嗡!嗤啦!”
五颜六色的药粉烟雾弥漫,扰流符制造出小范围的灵力混乱,油腻符让地面变得滑腻!这些手段威力几乎为零,但在这一刻,却成功制造了一片视觉和感知上的混乱区域!
那瘴灵显然没遇到过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扑入混乱区域后,速度不由得一滞,那无形的精神尖啸也带上了几分恼怒!
趁此机会,李长寿脚下【御风术】催动到极致,却不是直线后退,而是向着侧方一株形态最为狰狞、体积也最大的焦黑枯木之后躲去!
他赌这瘴灵与这些焦木之间存在某种联系,或者至少,这最大的焦木能稍微阻挡一下瘴灵的感知!
身形没入焦木投下的阴影之中,李长寿立刻紧贴树干,将匿踪符的效果催发到极限,连呼吸都近乎停止。
那瘴灵在混乱区域盘旋数息,似乎失去了目标,发出更加暴躁的精神波动,灰绿色的身体剧烈翻涌。它在那片区域来回扫荡了几次,最终,那两点幽绿的光芒,缓缓转向了李长寿藏身的那株巨大焦木。
它似乎有些……忌惮?
李长寿心中一动。果然!这些焦木不简单!连这恐怖的瘴灵,都对这最大的焦木心存顾忌!
瘴灵在那巨大焦木前十丈外徘徊了片刻,终究没有靠近,只是发出一阵充满不甘与威胁的精神波动后,缓缓融入周围的浓稠瘴气之中,消失不见。
直到再也感受不到那阴冷死寂的气息,李长寿才缓缓松了口气,但身体依旧紧绷,不敢有丝毫放松。
他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触手可及的巨大焦木树干,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但更多的,却是炽热的光芒。
危机,往往伴随着更大的机遇。
这株让瘴灵都忌惮的焦木之中,究竟隐藏着何等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