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目送那三个人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夏至才撤下脸上虚伪的笑容。她随手把冰箱贴扔进小水道，左右瞧了瞧，开始掰旁边绿化带的铁栅栏。
太阳逐渐沉入地平线下，仍带着寒意的风与黑暗一同袭来，带来阴暗、潮湿，如同死亡预告的黏稠气味。
来自另一方向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长发，夏至在心中轻轻骂了声娘。转过身，果然看见身后站着名戴了半块面具的少年。
“好久不见了，骷髅神王，准头还是那么差劲啊。”
夏至拨下挡在眼前的几缕头发，仔细打量这个许久未见的老仇人。
凭心而论，她不是什么记忆力超群的人，骷髅神王的长相她是一点都不记得，但那双镌刻着仇恨的双眼、得意又阴险的笑却始终作为一个模糊的印象保留在她脑海中。
这么久过去了，那双眼睛和那个笑容始终没变。只需一眼，便能让她想起过去种种。
“你倒是变了不少，惊天动地大力神。”骷髅神王咬着牙，恨恨地说，“居然让同伴先行离开，孤身一人面对我，呵呵……想好遗言了吗？”
夏至冷笑道：“俗话说得好，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否则不是卡裆就是掉裆。你这娇小玲珑的屁股也配让我这宽大的裤衩留遗言？”
“夜郎自大！”骷髅神王从腰后摸出把短剑猛冲上来。
夏至挥舞掰下来的半截栏杆打偏短剑，抬起一脚直踹他心窝。
骷髅神王用护腕挡了一下，连退数步稳住身形，左手背在身后比了个手势，只听嗖嗖几声，房檐上、小巷里，甚至垃圾桶后都蹿出了人影。他们统一戴着骷髅面具，穿着印有骨头图案的袍子，手上的武器却是五花八门：有正经拿刀的，还有拿棒球棍、擀面杖的，条件艰苦些的拿保温杯和马桶刷，至于那个抱着桶洗衣液的，夏至猜测应是在帮家长跑腿的途中被首领拉来凑数的。
她转了转手中的栏杆，假惺惺地劝告道：“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今天医院人超多，打出毛病了不一定能得到及时救治，死掉的话，你们妈妈会伤心的。”
说完，她哼起削掉，开始修理手中的栏杆。
西南域有钱没地烧，绿化带的栏杆都要带铁艺画。平时杵在路边好看是好看，可拔一根下来抡人却有些累赘了。
她扭下铁杆两边大部分的花样，保留了上端一小段尖锐的地方，既方便她抓握又方便给对手造成创伤。
“还有30秒！”她高举着修理好的铁杆，笑盈盈地宣布道。
一个拎着大桶汽水的骷髅小弟后退了半步，似乎是打算逃跑。
“15秒！”
那人终于下定了决心，不顾首领骷髅神王的大骂，扭头就跑。在他背过身的那一刻，夏至暴冲至他身后，扬杆击中他的腰部，将他甩飞在空中旋转三周半，精准地落进了不可回收垃圾箱。
“晚喽！真正的逃跑时机是在听到骨头架子王喊出我名号的时候！”
汽水瓶直直掉落在地，瓶盖冲开，汽水如喷泉涌上天洒下。
夏至躲开汽水雨点，补充道：“不过现在也不算太迟，汽水喷完前走掉，我保你不死不残医药费全免。”
骷髅神王啐了一口，发狠道：“敢跑老子杀你们全家，都给我上！”
听闻此言，她眼睛一亮，不过骷髅神王不打算给她说话的机会，两枚冰箱贴掷下把她逼到自己预想的位置，短刀一横直冲而来。
与此同时，他的骷髅小弟们也有所动作。他们并没有一窝蜂冲上来，而是对角两人一组，不停变换位置的同时迅速缩短距离。
夏至先是侧身躲过骷髅神王的短剑，胳膊夹住一名骷髅小弟，拧了下他的脖子扔出去，扫倒另一人。他手中的保温杯滚出去，绊倒了拿马桶刷的骷髅小弟。
此时，骷髅神王已操着短剑回身攻来，夏至随便挡了两下，用铁杆上的花样卡住短剑尖，打算将短剑从骷髅神王手中夺过来，再完成三年前她忘了干的事——给他开个瓢或者割个喉。
然而，其他的骷髅小弟不知死活地冲上前，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一个抡着拐杖就朝她后脑勺砸去，被她抓住拐棍另一头扯到地上摔个狗啃泥；一个则称她独木难支，拧开洗衣液泼来。
夏至赶忙拽着拐棍把摔在地上的骷髅小弟提起来挡住洗衣液，松开铁杆回旋后退，把满身洗衣液的骷髅小弟锤到另一个想偷袭的人脸上。
骷髅神王抢得了她的武器，仰天狂笑，正欲乘胜追击，忽然感觉背后的空气凝实成固体一般，将他按倒在地。铁杆与短剑同时脱手，被扭曲的空气送到夏至手中。
“骷髅神王，你似乎忘记了，上古时期十二家族是凭借何种力量与其他种族战斗，为人族争得如今的领土……哦，你可能根本不知道，听说你一节课都没上。那怎么行呢？人还是得读书呀！”
她兀自笑了起来，耍了耍抢来的短剑，嘟囔了一句“垃圾”，回手一抛，短剑插在了后面举着棒球棍的骷髅小弟膝盖上。
按着骷髅神王的那股空气如鹰爪钳着他，高高举起来，仿佛是要对他进行审判。
“天道神曾说，世上有三种人当杀。一为恩将仇报之人，二为汲他人苦痛为己乐之人，三为狠厉而无知之人。三年前我放你一条生路，你不知感恩反而试图杀我，这是其一；你爱在公园拉屎影响市容，还假装那是狗屎举报文明遛狗的市民，这是其二；你愚蠢无知不可教化，还心狠手辣，这是其三。三条你样样都占，今天我便将我老祖的精神发扬光大，给你判个死刑。”
骷髅神王双目圆睁，，努力地挣扎着，嘴上还不忘问候夏至全家。夏至用铁杆狠狠抽了他几嘴巴子，不想骷髅神王越是见到棺材越是有求死之志，骂得跟吃了八十个快板一样，更起劲了。
夏至又抽了两下，兴致缺缺地划破了他的喉咙，骂声这才止住。
骷髅神王瘫软的身体铺在地上，污血顺着地面的砖缝流入下水道。
她准备招呼三两个骷髅小弟来清理一下，一回头却发现他们早已跑远了，只好亲自揪着骷髅神王的小腿拖到垃圾箱边。
垃圾分类一向不是她的强项，夏至站在一排五颜六色的垃圾桶前沉默良久，最终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把他扔进了可燃垃圾桶。
-
听闻骷髅神王死讯的时候，陈浩开心得开了瓶可乐。楚风翎却是黯然伤神：“不能找他要赔偿了。”
花辞用一种看变态的眼神看他们：“所以他就因为高空抛物被杀了？是不是太没道理了？”
“你不懂，总之他死了是件好事，对吧？”
陈浩快活地喝了口可乐，半天没等到千的回复，抬眼一看，才发现原来还有个更黯然伤神的家伙，靠着茶几在地板上蜷成一团。
“你咋了，是因为我抢了最后一瓶可乐吗？”
千忧伤地摇头：“你不懂，杀你的凶手被干掉了，杀我的可还活着。”
楚风翎奇怪地扫了他俩一眼，问小花：“他们在说什么？”
小花耸耸肩：“不知道，发癔症了吧。”
“砰”地一声，接受完南宫肃的训斥无罪释放的夏至拎着个购物袋，踹开门欢快地走进来，说：“你们都吃过了吗，要不要去楼下吃点烧烤？”
陈浩被她身上大面积的血渍吓了一跳，但还是殷勤地上前帮她拿袋子。
“没有咧，姐，我们等着你回来一起吃。骷髅神王的事我们听说了，他就是个刁民，好在有英明神武的领主您审判他……他该是死透了吧？”
“放心，我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死得透透的。”
早上你还数出一大把灭门没灭干净的人来着，陈浩心道。不过转念一想，之前那是目标太多，难免有所遗漏。这次只杀骷髅神王一人，当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千凑了上来，抱着些微弱的希望问：“英明神武的领主大人啊，你可以顺便把咒丧神也杀了吗？”
“……你知道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领主，不是大许愿池吧？”她眼角余光瞥见陈浩拿着塑料袋就要往沙发旁的小柜子里塞，忙喝止道：“别往那放！袋子里的东西要低温保存！”
陈浩好奇地打开塑料袋瞧了一眼，里面竟然是装着颜色各异的液体的玻璃管。
“什么琼浆玉液这么娇贵，能给我喝一口不？”
“血清。”
他愣了一下，回头看向夏至：“莫非你还有血族血统？”
夏至翻了个白眼，抢回塑料袋，顺便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说：“这不能喝！这是南宫查收的血清，攻击你们的那个应女士就是注射了这个变成的节肢动物。”
陈浩看着她手上的袋子，里面少说也有二十多个塑料管，顿觉头皮发麻。
千发出吸气的“嘶”声，忐忑地问：“现在广雅区不会到处潜伏着昆虫人吧？”
陈浩头皮更麻了，伸长脖子环顾四周，寻找苍蝇拍。
夏至安抚两人道：“别想太多，没事的，总不至于下楼吃个饭，就有个什么蜜蜂、蟑螂来掀烧烤摊子吧？”
-
半个小时后。
陈浩举着抢救出来的两串烤鱼，面无表情地站在马路牙子上，心想如果还有下次循环，一定要记得用胶带把夏至的嘴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