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第三轧钢厂的“包打听”,常年负责给厂里各位领导府上放映“内部小电影”的存在,许富贵父子的消息渠道,总是比院里其他人要灵通那么一些。
这不,方源自己都还没弄清楚冶金部那帮大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未来的工作安排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这对父子就已经提前嗅到了味儿,笃定了他要“高升”。
许是觉得自己刚才那番打听的话,功利性太重,许富贵那张老脸上有些讪讪之色。
赶紧端起酒杯,站起身来。
“方科长,李大哥,”他先是恭恭敬敬地朝着主位的方源和李长武举了举杯,“今天这顿饭,我父子二人不请自来,扫了各位的雅兴!借花献佛,敬二位一杯!”
他身旁的许大茂也立刻像个鹌鹑一样站起来,陪着笑,端起了酒杯。
方源笑了笑,端起酒杯,隔空与二人碰了一下。
他觉得这对父子,挺有意思。
要说原剧情里,这对父子俩纯粹就是为了衬托傻柱和贾家的“伟光正”而存在的反派工具人。可抛开那层主角光环再看呢?
方源心里暗自琢磨。
傻柱背后有“养老二人组”(易中海、聋老太)罩着,外头又巴结上了冶金部的大领导,改革开放后,更是走了狗屎运,碰上了从香江回来、成了大老板的娄晓娥,源源不断地给他当血包。
可许家父子呢?纯草根出身。
就凭着许大茂那股子机灵劲儿和许富贵多年积攒的人脉,愣是在十年期间,混到了革委会副主任的位置。
要不是这俩人,顾念着几分邻居情谊,换了别人,怕是早把傻柱和95号那帮人弄的家破人亡了。
方源的目光在许大茂那张谄媚的脸上扫过,心里默默做了个评价。
有点东西,底线也够低,就是心不够狠。
不过……当个工具人用用,倒也绰绰有余了。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自己未来三年在四九城,总得找点乐子,顺便……再捞点好处。
想到这里,方源笑着放下了酒杯,主动端起酒盅,跟许大茂碰了一下。
“大茂啊。”
“哎!哎!方哥,您说!”许大茂受宠若惊,赶紧把腰弯了下去。
“给你指个路子,”方源慢条斯理地抿了口酒,“能挣两小钱,就是……得担点风险。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许富贵眼睛瞬间就亮了!想也不想,直接一脚踹在了许大茂的小腿上。
“哎哟!”
“哎哟什么哎哟!”许富贵瞪了儿子一眼,随即满脸堆笑地转向方源,那态度,谦卑得简直能滴出水来。
拿得起放得下,当真是个人物。
“愿意!愿意!怎么不愿意!”
“方科长,您这是……这是看得起我们家大茂!是抬举他!”
“能给您效犬马之劳,那是我们家大茂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差事,我替他应下了!您就瞧好吧,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帖帖!”
笑话!
方家是什么人家?那是解放前在四九城就有头有脸的大户!就算现在落魄了,那也比他之前的主家娄家差不到哪儿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指头缝里随便漏点油水出来,都够他许家吃撑了!
更何况,根据他之前给厂里领导放电影时听到的消息,部里边的大领导,似乎有意要“重用”眼前这位年轻得过分的方家少爷!
此时不投靠,更待何时?!
今晚他拉着儿子提着酒菜上门,不就是为了这个嘛!
“呵呵。”方源笑了笑,对许富贵这副“上道”的嘴脸很是满意。
他也不藏着掖着,干脆把话挑明了。
“许叔,大茂,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方源,过个两三年,等孝期一满,是肯定要去南边的。”
“可我这一大家子人,总不能空着手过去吧?过去了,还得有个生计。
给那帮鬼佬打工,看人脸色,我是不愿意的。”
“这些年,托组织的福,”他指了指天花板,“靠着轧钢厂和前门大街那几间铺子的分红,家里存折上的数字,倒是积攒了不少。”
“可这钱……光好看没用啊。”方源摊了摊手,一脸的“凡尔赛”,“我这一家子就这么几口人,拼了命的花,也花不了多少。”
“要是拿去黑市换汇,”他撇了撇嘴,满脸嫌弃:
“那更不划算。我听说,现在官方人民币兑港币是一比一,可到了黑市,十块钱都换不到一块港币!
那不是冤大头吗?搁谁,谁能乐意?您说是吧?”
“所以啊,”他话锋一转,“趁着手头还有点钱,我就想……换点方便携带,又保值的东西。不至于到了那边,两眼一抹黑,寄人篱下。”
许富贵和许大茂父子俩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
许富贵更是压低了声音,颤颤巍巍地吐出了两个字:“黄……黄金?”
“噗——”
李长武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就连一旁闷头干饭的傻柱,也停下了筷子,一脸诧异地看向方源。
这年头,私藏黄金那可是杀头的买卖!
国家现在缺黄金都缺成什么样了?
前段时间“大炼钢”收铁锅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还老大哥的债吗!
电视剧里,娄家之所以遭到举报后被抄家、被关押,闹得那么大,正是是因为这藏金的罪过!
“不不不。”
方源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黄金?许叔您太看得起我了。我可不敢干这种明着对抗政策,把脑袋栓裤腰上的事情。”
他夹起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慢悠悠地说道:“都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
“如今国家虽然依旧百废待兴,但蒸蒸日上的局面已经呈现出来了。
我啊,就是想……收点老玩意儿。”
“古董?!”
在场几人闻言,齐齐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如今国家对古董出口虽然限制也很大,但只要你不出境,在内地私下里倒腾……
至少不像黄金那么敏感,抓住了就得掉脑袋。
实际上,四九城作为几朝古都,底蕴深厚。
谁家墙角里那个喂鸡的破碗,指不定就是前朝的官窑;
谁家桌子底下那根垫桌脚的破木头,可能就是金丝楠木。
只是老百姓没那个眼力见儿,也不懂其中的价值,无数好东西都宝物蒙尘了罢了。
“可……”许富贵皱起了眉头,他还是觉得这事儿不好操作。
“方科长,不是我给您泼冷水。才出的新通知不久,琉璃厂那边几十家私人的古玩铺子,全都被合并整改,收归国营了。”
“现在老百姓家里就算有古董,也只能卖到国营商店去。
咱们这私底下交易……要是被人抓住了,一个‘投机倒把’的帽子扣下来,也得判刑啊!”
“而且,”他压低声音,补充道,“因为前些年流失海外的文物太多了,国家现在盯得紧,宣统年以前的老物件儿,一概不准出口了!就算……就算我们真给您收到了什么好东西,回头您也带不出去啊。那不是……白瞎了您一番心血吗?”
“呵呵。”
方源闻言,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
“许叔,这账不是这么算的。”
“什么叫私下交易?什么叫投机倒把?”
他指了指许大茂:“就比如许叔您,或者大茂,你们俩常年下乡放电影。瞅见哪家老乡屋里的花瓶不错,觉得挺好看,花点钱,或者用几张工业券,跟人家换回来,摆在家里当个摆设,不行吗?”
接着又转向傻柱:“再比如柱子哥你,天南海北地出去帮人做席面。完事了,主人家拿不出红包钱,就用桌上某个你瞧着顺眼的盘子、碗,抵了席面的钱。谁能说得着什么?”
“这……”他们几个倒也不是不懂这个,主要这还是在擦边,擦法律条文的边。
没人较真那就没事,可真要是碰到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也是个麻烦事儿。
然而这也正是方源的目的所在,不交投名状,我凭什么相信你啊。
说白了,他就是借着这个由头,把这几个各有用处、又都想巴结他的人,彻底绑在一条线上,充当他未来三年在四九城里的“耳目”和“帮手”罢了。
其实啊古董这玩意儿,值不值钱的也就那么回事儿。
从古至今,拿它来行贿、洗钱的,远比拿它来收藏、传家的要多得多。
他也不指望着靠这几个人,真能给他淘换到什么“成化斗彩”、“鬼谷子下山”之类的绝世珍品。
当然了……
方源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万一,真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收到几件像样的好东西,回头带去香江,当个传家宝,给家族增添一份底蕴……
这惠而不费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