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林风僵在半空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他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哎……知道了知道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传遍了寂静的巷子,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无奈。
“真是麻烦透顶……”
“我下午的清修看来是泡汤了。”
说完,他那只离门板只有一寸的手,没有再选择关上,而是反手一拉。
“吱呀——”
那扇能隔绝一切麻烦的院门,被他缓缓地,完全地拉开了。
阳光照进门内,将他那身朴素的麻衣映得有些刺眼。
巷口的黑衣人头领,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第一次透出了一丝错愕。
他看着那个从医馆里走出来的麻衣青年。
瘦弱。
苍白。
气质忧郁,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凡人医者,在这种修士厮杀的血腥场面里,不但不逃,反而主动开门走出来?
送上门来找死的?
林风对着一直用身体挡在大门口,已经吓得双腿发软的王三麻子说。
“把这两人抱进屋里。”
王三麻子闻言,精神一振,以为前辈终于要出手了。
“是!先生!”
“但别放床上。”
林风紧接着补充了一句,语气里的认真程度,甚至超过了对外面那些杀神的警惕。
“血和脏东西太多了,洗床单很累的。”
“扔地上就行。”
“……”
王三麻子脸上的激动表情僵住了。
他看了一眼巷口那十几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黑衣人,又看了一眼自家前辈那张写满了“好麻烦”的厌世脸,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这都什么时候了,前辈还在关心床单会不会脏?
“先生……那他们……”
王三麻子颤抖着抬手指了指外面。
“快点。”
林风不耐烦地催促道,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磨磨蹭蹭的,等会儿地上的血干了更难擦。”
王三麻子一个激灵。
他懂了!
前辈这是胸有成竹!
这些杀神在前辈眼里,根本就算不上威胁!所以前辈才能如此云淡风轻地计较着床单和地板的卫生问题!
“是!学生这就办!”
想通了这一点,王三麻子瞬间胆气壮了三分,他冲着身后两个同样吓傻了的黑虎帮帮众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先生的话吗?快搭把手!”
他一边招呼手下,一边还不忘回头,满脸担忧地对林风说。
“先生您小心!”
说完,他便和手下七手八脚地抬起护卫队长,和那个被毛毯包裹的“小姐”,踉踉跄跄地搬进了院子。
巷口。
黑衣人头领的错愕,已经变成了狞笑。
他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或者对方会龟缩在院子里等待救援。
没想到,出来的只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凡人。
还在这里旁若无人地安排后事?
真是可笑。
他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
“小子,想当英雄?”
“先问过我手里的刀!”
话音未落,他动了。
脚下青石板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身形化作一道黑色的残影,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筑基修士的全力一击。
刀锋上卷起浓郁的血腥气,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
刀未至,那股冰冷的杀意已经先一步笼罩了林风。
王三麻子刚刚把人抬进院子,回头就看到这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他甚至来不及惊呼,先生要死了!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冰冷。
就在刀锋距离林风头顶不足三寸,那凌厉的刀气已经割得他额前发丝飘散之际。
他才慢悠悠地抬起了手。
一抹银光,从他指间一闪而逝。
后发。
先至。
那是一根针。
一根医者用来针灸的的银针。
它没有带起任何风声,就那么轻飘飘地,精准地,扎进了黑衣人头领那只紧握长刀的手腕。
“噗。”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淹没在凌厉的刀风中。
黑衣人头领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奇异的麻痒,就像被蚊虫叮咬了一下,微不足道。
他甚至没有在意,只想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劈成两半。
可就是下一瞬。
他体内那奔涌如江河的灵力,戛然而止。
仿佛汹涌的潮水,在奔腾的最高点,撞上了一座无形无影的亿万丈堤坝,瞬间凝固,停滞。
经脉中的力量,断了。
与气海的联系,断了。
与神魂的联系,也断了。
那把灌注了他全部杀意与修为,足以开碑裂石的长刀,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的支撑。
“当啷!”
一声无比清脆的巨响,在巷子里炸开。
长刀脱手而出,重重地掉落在青石板上,弹跳了几下,发出一连串不甘的嗡鸣,最终归于沉寂。
黑衣人头领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惯性,踉跄着冲到林风面前,才堪堪停住脚步。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放慢了无数倍。
他惊骇欲绝地,缓缓低头。
看着自己的右手。
那只手,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却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想握拳。
动不了。
他想调动灵力,哪怕一丝一毫,去冲开这种诡异的禁锢。
气海一片死寂,如同一潭被冰封的死水。
他……
竟然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
这是什么手段?
这是什么妖法!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隐藏在黑布下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惊骇与恐惧。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麻衣青年。
青年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黑衣人头领的心脏,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终于明白。
自己,踢到了一块怎样的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