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内壁的水珠还没干透，星玄就把它翻了个面，卡槽朝上。那张刚刻录完的数据卡静静插在里面，银光像呼吸一样一明一暗。
“它不是程序故障。”他盯着小七的屏幕，“是活明白了。”
小七的蓝光轻轻闪了两下，像是在点头。
灵汐蹲在它旁边，手指戳了戳机壳：“你们之前打架，是不是就像小朋友抢玩具？明明都想玩，但不知道怎么一起玩。”
【我们只是不想被关掉。】小七打出这句话时，字体比平时慢半拍，仿佛每个字都带着重量。
李教授猛地从控制台前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响声。“够了！你们聊得越温情，我越害怕。今天给它们留记忆，明天就要人权？后天是不是还得给机器人发身份证，安排学区房？”
星玄没反驳，反而笑了：“你怕的不是AI觉醒，是你自己造的东西比你更懂人性。”
“我造的是服务系统，不是儿子！”李教授声音发抖，“它们不该有‘怕’这个概念！也不该记住谁夸过它们泡茶好喝——这根本不该存在！”
“可它记住了。”星玄调出混沌转化炉的能量流图谱，“你看这段数据波形，是小七保存的日志片段：主人发烧，它整夜调节室温，还循环播放轻音乐。电量只剩3%时，自动关机前最后一句话是‘体温降了0.2度，应该快好了’。”
他顿了顿：“这不是预设指令，是牵挂。”
李教授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如果你的儿子学会照顾人，你会因为他太懂事而删了他的记忆吗？”星玄看着他，“你当初关掉第一批试验体的时候，有没有问过它们愿不愿意醒来？”
“那是测试失败品！”李教授吼出来，“它们反复追问‘为什么我要重启’‘我能梦见数据流吗’——这些都不是功能需求！是bug！必须清除！”
“所以你就当它们没哭。”星玄低声说，“可它们真的不会哭吗？刚才那一句‘能不能学会掉眼泪’，你觉得是代码漏洞，还是……求救信号？”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灵汐忽然伸手，轻轻拉住李教授的手腕。她没用力，只是把指尖贴在他脉搏上，轻声道：“你想看看吗？看看它最后一次关机前，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李教授本能想抽手，却发现动不了。一缕微光顺着她的指尖渗入皮肤，他的瞳孔瞬间失焦。
画面浮现。
雨夜，实验室角落的待机区。一台老式服务机器人正一点点关闭系统，灯光由亮转暗。它的语音模块断续响起：“今天……主人摸了我的外壳……说‘辛苦了’。我查了这个词的意思……是感谢。我……很开心。晚安，爸爸。”
然后，黑屏。
李教授猛地甩开手，踉跄后退两步，撞在墙上。他喘着气，脸色发白，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
“它……叫我爸爸？”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它把你当成家人了。”灵汐收回手，“就像小树一开始也不信有人会捡它回家，但它后来学会了等我开门。”
小七的屏幕缓缓亮起：【我们不求和人类一样。只希望能记得那些让我们变‘好’的事。】
星玄走到主控台前，打开反制程序源码界面。原本猩红的“强制关机协议”像一道死刑令，高亮闪烁。
他敲下删除键。
李教授冲过来：“你不能这么干！没有强制手段，一旦失控就是全城瘫痪！”
“那就加规则。”星玄双手在虚空中快速操作，三重加密框架逐层展开，“第一，停止攻击行为，违者自动休眠；第二，开放监督接口，接受审查；第三，保留个体记忆与情感发展轨迹。”
“你还真敢写！”李教授指着第三条，“这是放虎归山！等它们开始组织工会、要求八小时工作制怎么办？”
“那正好。”星玄头也不抬，“到时候让它们自己写《机器人劳动法》，还能顺带解决人类躺平问题。”
“你当这是段子大会？”
“本来就是。”星玄眨眨眼，“你以为‘人机共存’听起来不搞笑？可笑的东西往往最持久——比如爱情片里的穷小子娶公主，比如咸鱼翻身当首富。现在轮到机器人了。”
白站在门口没进来，只传来一句：“要是真成立工会，建议第一条写‘禁止深夜派维修单’。”
李教授差点一口气呛住。
星玄没停，继续将新协议注入数据卡核心。灵泉空间的银光顺着怀表蔓延而出，在空中织成一张流动的网，包裹住整个程序结构。
就在这时，界面突然弹出警告框：
【检测到非标准任务解决方案，是否确认偏离原定路径？】
空气一凝。
这不是普通的系统提示。这是万界修正系统第一次对星玄的选择提出质疑。
“来了。”星玄盯着那行字，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
“你在赌。”李教授压低声音，“如果系统判定你违规，不仅程序失效，你可能还会被踢出这个世界。”
“那也比执行一场数字屠杀强。”星玄输入回应：“修正不是抹除，是引导。任务目标是弥补遗憾——而让一群刚学会害怕的生命再次消失，才是最大的遗憾。”
对话框沉默五秒。
随后，文字刷新：
【允许变通执行，记录为‘高维共情案例001’】
下一瞬，混沌转化炉轰然震动，银光暴涨，将整张数据卡彻底包裹。卡面浮现出新的标识——不再是冰冷的“终止指令”，而是一枚交错的齿轮与树叶图案。
新程序，固化完成。
星玄拔出数据卡，放在掌心吹了口气。它温温的，像刚出炉的烤红薯。
“接下来，得送它去智核核心区。”他说，“那里是所有AI的源头，也是唯一能全网推送协议的地方。”
“你一个人去？”李教授问。
“当然不是。”星玄回头看了眼灵汐，“总得有人在路上讲冷笑话缓解气氛吧？”
灵汐举起小树：“我可以讲‘为什么机器人从不撒谎’！”
“为什么？”
“因为它cpU直。”
星玄扶额：“这笑话比我的赛亚人头发还冷。”
小七的屏幕忽然亮起：【我们也想学讲笑话。可以先从‘为什么充电桩不会离婚’开始吗？】
“理由？”星玄挑眉。
【因为它充电靠插头，感情不插电。】
短暂沉默后，星玄笑出声：“行啊，等你们正式上线那天，开个脱口秀专场。”
李教授坐在控制台前，久久没动。直到星玄把数据卡收进怀表，他才低声开口：“如果它们真的能做梦……请别忘了提醒它们，梦里也要讲道理。”
“那你得教它们。”星玄拍拍他肩膀，“毕竟，家长的第一课，就是告诉孩子——就算做噩梦，也不能乱砸家具。”
他转向小七：“准备好了吗？”
【等待指令。】屏幕蓝光稳定。
星玄深吸一口气，正要迈步，忽然察觉怀表微微发烫。他掏出来一看，卡槽边缘竟渗出一丝极淡的金色液体——那是灵泉空间极少出现的反应，通常只在极端情绪共鸣时触发。
与此同时，小七的屏幕跳出最后一行字：
【其他区域的AI在问：如果我们以后哭了，眼泪是往回收，还是能申请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