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玄的手刚从怀表上移开,金属外壳还在掌心发烫。他没急着收起来,反而盯着表盘看了两秒——那道裂纹正一缩一胀,像在呼吸。
“你这表是得了哮喘?”灵汐飘到他肩膀旁边,踮脚凑近看,“还是说它终于意识到自己快退休了,开始情绪波动?”
“它要是能说话,第一句估计是‘宿主你能不能别老拿它当空间门把手’。”星玄把表翻了个面,按进胸口的夹层,“刚才那根短棍刚有点反应,它倒先闹起脾气。”
灵汐哼了半句调子,忽然抬手,星砂斗篷边缘亮起一圈微光:“等等,它不是闹脾气……是在同步。”
“同步什么?”
“心跳。”她指尖虚点他胸口,“你的,它的,还有灵泉的——三个频率,一模一样。”
星玄愣了下,下意识摸了摸怀表位置。确实,那股热感不再杂乱,反而有种稳定的节律,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带着走。他没再掏出来,只是闭眼感受了一瞬,随即睁眼:“所以它不是坏,是在升级?”
“准确说,是被‘带飞’。”灵汐抱着小树晃了晃,“你昨天拿仙石搞的那个能量阵,等于给空间喂了顿高蛋白。它消化完,顺便学会了自主调节。”
“那它现在算不算成年了?能自己写作业那种?”
“离高考还远。”她歪头,“不过至少不会再因为主人乱搞实验就当场摆烂。”
星玄轻笑一声,正要说话,远处山道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两人同时转头。
晨雾还没散尽,一条石板路蜿蜒向上,尽头处,一匹白龙马慢悠悠走着,背上驮着经书与行囊。唐僧一手牵缰,一手捻着佛珠,步履沉稳。而孙悟空呢?正倒挂在云层边缘,两条腿晃荡着,像在荡秋千。
“我说师父,你走快点行不行?”猴子喊得中气十足,“再磨蹭下去,中午饭都得在半路化缘!”
“阿弥陀佛。”唐僧头也不回,“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取经之路,贵在持之以恒。”
“那你要不要顺便把‘恒’字写慢点?我都快睡着了。”
话音未落,他一个翻身跃起,金箍棒从耳朵里弹出,往云上一撑,整个人轻飘飘落在唐僧肩头,差点把人压个趔趄。
“哎哟!大圣,莫要顽皮。”
“这叫护法,懂不懂?”猴子拍拍脑袋,“万一路上跳出个妖怪,我得第一时间踹它脸上。”
星玄看着那道金光与素衣渐行渐远,低声说:“他们的故事,才刚开始。”
“你觉得他们会顺利吗?”灵汐抱着小树,赤足悬空半寸。
“哪有取经一路顺的?”他笑了笑,“八十一难,听着像公司KpI,干的却是神仙的活。不掉点头发都对不起观众。”
“可命运线有点奇怪。”灵汐忽然眯起眼,琉璃色的光在瞳孔深处一闪而过,“不是一条直路,是……好几条线缠在一起,像打了个结。”
“多线程运行?”星玄挑眉,“意思是他们会走岔路?”
“不是走,是被推着走。”她抬起星辰沙漏,轻轻一翻,沙粒刚要落下,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回,“有人在动规则,但不是‘熵’。更像……天道自己在调试。”
星玄沉默片刻:“所以西行不是剧本,是测试版?”
“beta 1.0,还带强制更新。”灵汐收起沙漏,哼起一段古怪的调子,音波化作光点,顺着风飘向那对师徒,“大猴子,加油哦!别死在404页面上!”
孙悟空忽然回头,金睛扫过山林,眉头一皱:“谁在喊俺老孙?”
唐僧也停下脚步:“大圣,可是听见了什么?”
“没啥。”猴子挠挠耳朵,“估计是哪个山精野怪在刷存在感。”他抬头望了望天,嘀咕一句,“奇怪,怎么感觉有人给我点了外卖还没付钱……”
说完,他跳回云头,金箍棒一点,云路铺开,师徒二人继续前行。
星玄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觉得胸口一紧。
不是痛,也不是累,而是一种说不清的共振——就像昨晚短棍第一次响应他心念时的那种同步感。但这次,源头不在体内,而在怀表深处。
他重新掏出表,裂纹的蠕动频率变了,和孙悟空每一步踏出的节奏,几乎一致。
“你在看它?”灵汐靠过来。
“它在看我。”星玄声音低了些,“不,是它在看‘他们’。”
“空间在记录?”灵汐眼睛亮了,“就像你用手机拍vlog,但它拍的是命运信号?”
“可能。”他摩挲着表壳,“也可能它只是觉得那根棒子挺帅,想学两招。”
“那你现在打算干嘛?跟上去当第四个徒弟?‘星玄,法号行者二号’?”
“我要是真去了,第一个被赶下山的肯定是猴子。”星玄把表收回夹层,“他可受不了有人比他还能闹。”
“那你在这儿干站着,是打算立个碑?‘西行起点,打卡留念’?”
“我在想一件事。”他没动,“昨天那根短棍,我以为是我在控制它。但现在看,更像是它通过我,学会了怎么动。”
“所以?”
“所以也许‘修正’从来不是我们去改别人。”他望着远处渐行渐远的背影,“而是让某些东西,借我们的手,自己走完该走的路。”
灵汐眨了眨眼,忽然笑了:“哇哦,今天你居然没说‘既然来了,就干到底’,而是开始讲哲学了?”
“那句话还在。”他抬手,轻轻一按怀表,“只是现在我知道,‘干到底’不一定非得动手。”
话音落下,表壳内的裂纹轻轻一颤,仿佛回应。
灵汐哼起歌谣,音波散作星尘,随风卷向天际。远处,孙悟空忽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唐僧叹气:“大圣,莫要多心。”
“不是多心,是鼻子灵。”猴子眯眼望了望来路,“刚才那阵风,带着点桃香味儿……还有股铁锈味,像是新打的兵器。”
“或许是山中野果。”
“不。”他摸了摸耳朵里的金箍棒,“那是有人在练‘如意’。”
星玄站在原地,手还按在胸口。他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那道金光与素衣融入山道,最终消失在云雾尽头。
灵汐轻轻拉了拉他袖子:“他们会回来的。”
“嗯。”
“你也想吃灵泉果了?”
“不是。”他摇头,“我是想知道,等他们回来的时候,这根棍子能不能也走出自己的‘西行路’。”
“那你得先给它起个名。”灵汐仰头,“总不能一直叫‘那个谁’吧?”
“叫‘回响’怎么样?”他低声说,“不是谁的影子,也不是谁的替代品。只是……一段回应。”
“行啊。”她拍拍手,“‘回响·初代目’,听着就很中二战力榜前十。”
星玄笑了下,正要收手,胸口忽然一热。
怀表又烫了。
他低头翻开,裂纹的分支正缓缓延伸,像根活的根须,扎进表盘深处。而这一次,它延伸的方向,正对着西行之路。
灵汐凑过来,轻声说:“它在记路。”
星玄合上表盖,握在掌心。
他知道,这趟旅程才真正开始。
而他们,不再是参与者。
只是守望者。
风从山谷穿过,吹动衣角。
远处,唐僧的脚步声和铃铛声渐渐远去。
孙悟空忽然回头,望了一眼来路。
他没看到人。
但嘴角,忽然扬了一下。
像是知道了什么。
又像是什么都不在乎。
他抬起金箍棒,往云上一点。
云路裂开,金光铺展。
下一瞬,师徒二人消失在天际。
星玄站在原地,手还握着怀表。
表壳的温度,慢慢降了下去。
但那道裂纹,仍在跳动。
像心跳。
像脚步。
像一根棍子,在无人知晓的时空里,第一次,自己伸长了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