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枝说得很认真,她知道结果,真金这个完美的仁君标杆早逝了很是可惜。
关键是真金早逝了没几年,忽必烈也老去了,在蒙古人统治的大元朝,种族歧视就越来越严重,宋人还逐渐变成了最低等的民族。
“王子?”凌枝见真金半晌都没有反应,只疲惫模样变成了出神地盯着她,不得不喊了声。
“凌枝。”真金终于开了口,此刻的他,特别想说说心事:“我还有一点,是不想让我的父亲失望。”
“什么叫失望?全部都按照他给你设定的路子来走吗?是,您的父亲他不可一世,难有人能及,但他也是个人,也有犯错误的时候。当他犯的错误危及到你的生命的时候,你也要奋起反抗。”
“他是我的父亲!”
“帝王家,无情的!”
凌枝的话如一颗霹雳炸弹,炸得真金失色哑言。
凌枝话后也突感自己反应过度,但是说到那个份儿上的时候,她也控制不住自己,因为真金的死,就是跟忽必烈的猜忌间隙越来越深,他怕了,气馁了,就死了。
再者自古以来,完美的皇太子,真的不多啊!
不过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真金自是不能体会。
凌枝假笑:“是我多言,王子您请原谅。”
凌枝试图用喝水的动作掩盖此时微妙的气氛,真金却一下按住她的手,眼神极具恳求。
“我长久困于寺内,今夜我想出去走走,陪我一起吧。”
凌枝犹豫一下:“好。”
慢慢的,真金笑了。
他不是觉得凌枝说得多么好,而是感觉凌枝在关心他,在心疼他,似乎他一切不动声色的关爱,终于在此刻得到了回应。
——
夜晚的西湖人流众多,小道上摆满了各种摊位,卖小吃的、卖花环的、卖胭脂的、还有各种小零物件。
商贩们争先恐后地吆喝叫卖,非常的热闹。
赵砚给玉书玉米买了很多玩具,今日他们陪着自己劳作了一天,晚上特意带他们出来玩玩。
之前的遭遇给玉书玉米留下了阴影,非必要他们从不单独外出。
赵砚有时候听说了蛮心疼的,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凌枝这个当“母亲”的走了,把两个可怜的孩子丢给了他,他不上点心,就是不负责任。
途中孩子问凌枝的去向,赵砚说凌枝在完成一个大任务,目前住在原本的宋皇宫里面,跟蒙古人在一起。
说说走到了雷峰塔这边,雷峰塔在西湖山坡上,道路曲折难行,摆摊的商贩变少,光线也就暗了许多。
倒是一个情侣幽会的好地方。
玉书玉米蹲在地上玩着玩具,赵砚背抵一面石墙,扫视一圈周边的风景。
湖水无言,静默得像一帛绿色的软绵,在风里抖动着柔软。
路边风吹树摇,你追我赶地摆晃,纷纷扬扬皆皆布入红尘。
两个孩子的快乐笑声钻入耳膜,那种奇怪的感觉对赵砚来说便就越发强烈,像是一家四口。
如果,此时凌枝真的在,是不是很好?
赵砚低了低眉,原来想念一个人,是在无意间。
再抬首,忽见对面岸边围墙上,立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真金和凌枝同框出现,他们中间隔着西湖,对面灯火辉煌,这边幽深僻静。
凌枝和真金挨得很近,真金手里正拿着一颗明珠,在西湖边上发出一道非常璀璨的光芒。
光芒照耀在凌枝脸上,她惊奇地看着。
真金温声道:“送给你。”
凌枝忙挡手:“不,王子,这明珠太贵重了。”
真金还是给:“嗯~”
凌枝想了想道:“那我只是观赏一下,马上就还给你。”
“呵,随你了。”真金笑了笑,只要她肯接手了就好,之后再找理由继续送就是了。
凌枝没有见过夜明珠,但是非常肯定,这时代的东西,绝对不是赝品。
货真价实的玩意儿啊,她很稀奇,也知道真金出来散步就是想散散憋闷的心,不想扫了真金的兴,于是就得体大方地接过来,举在眼前观赏。
“你这样。”真金摸上她的手,将夜明珠转了个方向,于是很快的,附近摊位上五颜六色的灯光,就投递到了湖面上:“你看湖面。”
凌枝趴身一看,湖面正显现出一片美丽的图案。
“哇!”她不由惊叹。
赵砚将所有看了真切,眼眸有些紧缩。
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表达这种心情,反正心房发紧,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孩子也发现了奇异的光芒,都站起来看,一眼发现凌枝后,都激动得差点喊出来,幸好赵砚刚刚说过凌枝去向,他们才没有声张。
三人站在一起,静默许久。
玉米问:“砚哥哥,那个陌生人是谁?”
“蒙古人。”
“那那个发亮的东西是什么呢?”
“夜明珠。”
“好亮啊,应该很贵重吧?”
“价值连城,宋皇陵的。”
“啊?我们宋皇陵里面的宝贝,怎么在蒙古人手上呢?”
赵砚没说话了,静静地盯着对面,明珠晃得他眼睛疼。
有个披着袈裟的疯子掘了宋皇陵,侮辱了他们君王的尸体,盗走了无尽财宝,包括这颗夜明珠。
某天疯子为了讨好忽必烈,就在忽必烈的发妻、察必皇后的生辰宴上送出了这颗夜明珠。
真金是察必皇后的好大儿,自然而然得到了来自母亲的厚爱。
“你们知道什么叫做侵略者吗?”
一个令人深思的问题,静静地钻进两个小孩的身体。
玉书玉米不知,去看赵砚的脸色,赵砚的脸色他们看不大明白,好像藏着气愤和难过,好像压着千层巨浪。
玉书玉米对视一眼,又看向对岸,默默寻找着答案。
秋风吹过,突感凉飕飕的,他们抱住自己,慢慢的想明白了一点。
侵略者好像就是赶走他们的朝廷、霸占他们的都城、住着他们的皇宫、屠杀他们的家乡、侮辱他们的君王、盗取他们的宝物……
他们看看赵砚的脸色,再看看对面真金对凌枝的行为,慢慢的又想明白了一点。
侵略者好像就是拿着掠夺的他们的宝贝,欲要抢走他们心爱的女人。
风吹过,钻心的冷。
从出生起,他们就像孤魂一样飘零,若不是同胞帮助,他们的下场绝不是被割掉耳朵那么简单,下场只会如大哥一样,被折磨死了,再丢去乱葬岗被啃尸。
泪水静静滑过稚嫩的脸庞,浇灌在心田,小小的苗子,悄悄地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