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枝竭力不让含着的泪珠滚下来。
“王子……”
“小凌丁……”
真金变成了呢喃。
“我不想装了,是我对你撒了谎,我早就想告诉你……可是这一切的缘由,无非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王子……”
真金身子很摇晃,凌枝怕他跌倒,反向用着力,支撑着他的身体。
“你为什么要说出那种话?宋人怎么了?你是不是很恨我……”
“王子……”
“你是不是很恨我……”
“王子……”
“不要恨……”
真金眯着眼睛,自顾自地呢喃。
“不要恨……我会对你好……我会保护你……”
凌枝怎么都拗不过,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眸中的水花一圈接一圈。
入住尊胜寺的第二天,真金来找她,她当时看到真金的第一下,就是觉得眼熟和亲切。
后来真金一次次对她好,她便就开始怀疑起真金的动机,然后一遍遍地梳理和真金相处时候的点滴。
首先奇怪的真金床上那堆微微发亮的东西,再到真金事后的紧张,她一刹那专注到了真金的褐色虹膜。
有句话很对,眼睛骗不了人,某一瞬间灵光一闪,只有真金早就认识她,这一切才说得过去。
所以后来她明白了,床上那堆微微发光的东西,实则就是透过明珠映照下的白胡须。
所以她后来才敢给真金明牌,而真金的反应正好应证了她的猜测。
所以后来从翁厨回来路过乌巷,她见真金不高兴,就故意提到老伯,结果再一次验证了。
直至今日被跟踪,她再次利用了他。
当在乌巷看到真金老人装扮出现的那一刻,她的心头就开始哭了。
他们为了彼此都跑得那么急,跑得那么那么的急,然而做出的事情却是在欺瞒彼此。
当时的凌枝,就已经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真金的羊皮面具,就已经不动声色去辨别了老伯和真金的声音,就已经判断出了真金的声音变化,是因为羊皮面具勒住了他的喉咙。
是啊,相处了那么久,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那双眼睛总是对她充满爱意,她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真金就是老伯,老伯就是真金。
凌枝的心里五味杂陈,所以喝酒的时候她先给老伯道歉,后又刻意提及赵砚,收回耳环,目的就是要让真金断了念想。
真金就是老伯,老伯就是真金。
凌枝怎么可能一点心理波动都没有呢?
“老伯……”
凌枝的声音沙得不像话。
真金呢喃着早安静了,此阵的呼吸变得均匀,似乎睡着了。
他睡着的时候还抱着凌枝,可是明明,是凌枝的手托着他的腰,是凌枝在支撑着他的。
“老伯……”
凌枝把沉睡的男人抱紧一点,泪眼朦胧,心头苦涩得像是搅翻了所有的苦水。
她是在扮猪吃虎啊。
“老伯你知道吗?我之前真的很担心,你会被人打……”
静谧沉寂的夜,秋霜越积越多,树荫底下全是厚重的霜,一阵接一阵的寒意袭身,两个人的身体都被侵蚀得冷了好几层。
不知道过了多久,凌枝才听得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哎哟皇太子啊,您怎么是在这儿啊?阿古到处找您,还担心您是被刺客给袭击了呢,结果您才是在这儿啊。”
阿古小跑着上来,把真金扶起,凌枝帮着他把真金背起。
“哎哟,皇太子啊,您说您喝那多酒做什么啊?”
凌枝有些奇怪道:“王子回去过后又喝酒了吗?”
“对啊,白日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回来过后就不开心。我以为他是累着了,想歇息了,便就退下了。
结果等再去看的时候,就只有酒壶没有人了,吓死我了。”
“王子喝多了,走到这里来了,你快送他回去吧。”
凌枝看着阿古背着真金走了,在静谧沉寂的夜里。
——
第二天晌午,真金醒来,脑袋很沉。
阿古一夜都守着他,见他稍微动了一个身,便立即端上早就准备好了的醒酒汤。
真金喝完后看眼碗底。
“解酒的?”
蒙古罕有的捣碎了的动物内脏解酒方式,随便一闻就闻得出来。
“是啊,皇太子。” 阿古的表情很耐人寻味。
“我醉酒了?”
真金问后自己先想,他头晕脑胀,还犯恶心,就是醉酒了。
昨夜……
预感很是不好:“我干什么了?”
阿古有点笑话道:“干了什么我不知道,反正你是跑到望江亭去了。我去的时候,看到你和那个算卦的,是拥抱在一起的。”
天!
真金脑子一轰隆,顿感糟糕!
“还有呢?”
“我不知道了呀,我去的时候,没听着你们讲话,您,您是睡着了的呀……”
真金等不及阿古把话讲完,被子一掀,径直朝着望江亭去。
走的时候脑子里画面闪现,是他抱着一个女人一遍遍地呼喊。
“小凌丁,是我,是我!”
具体还说了什么话,记不清了,也不敢过多去想,但是他肯定的,是自己紧紧抱着凌枝不撒手。
出了白塔没几步,碰到跑来的月烈,喊他阿合(哥哥)。
真金敷衍着应个声,步履急匆匆地朝着望江亭去,却被月烈拉住。
“你要去哪儿啊?”
“有事。”
“什么事?”
“你等我回来再说。”
真金甩开月烈的手,却再次被拉过,急切道:“你有什么事?快说!”
月烈对他的反应莫名其妙:“你怎么啦?”
“你倒是说!”
“凌枝呢?”
“嗯?”
“凌枝呢?在哪儿?”
“什么?”
“我问你凌枝呢?在你这没有?”
真金完全懵了:“什,什么?”
阿古凑近重复道:“月烈公主是在问您,那个算卦的在我们白塔没有?”
真金更懵了,他不就是要去找凌枝的吗?凌枝为什么会在这儿?
月烈从他们的反应中看出答案了,小脑瓜歪起。
“不在这儿啊?那她去哪儿了?”
“她不在望江亭吗?”
“没有啊,我就是来你这找她的啊。”
“你什么时候去找她的?”
“一早就去了,刚刚又去了,她都不在。”
月烈扫一下都已经是晌午了的太阳,手指头抠到脸颊上。
“府衙也没人,又不在你这,到底去哪儿了?”
真金心头一凛,他把她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