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集 忘年知交
暮春的雨,总带着几分缠绵的诗意。淅淅沥沥的雨丝敲打着“双经渡”医馆的青瓦,溅起细碎的水花,又顺着屋檐蜿蜒而下,在门槛前织成一道朦胧的帘幕。医馆内,药香与淡淡的茶香交织,弥漫在每一个角落,驱散了雨日的湿寒。
双经渡正坐在靠窗的案前,借着窗棂透进的微光,细细整理着近日的行医札记。他的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既有对《内经》条文的批注,也有对病患脉象、症状的详尽记录,偶尔还夹杂着几句对《金刚经》的感悟。笔锋沉稳,一如他此刻的心境,历经风波后,更添了几分通透与平和。
“先生,晋王殿下到了。”药童青禾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压低了声音禀报。他脸上带着几分新奇,这位曾将先生囚于地牢的王爷,如今竟成了医馆的常客,每月总要过来一两回,与先生相对而坐,一谈便是大半天。
双经渡抬眸,眼中并无讶异,只是温和一笑:“请殿下进来吧,莫让他在雨里久等。”
青禾应声而去,不多时,便引着晋王走了进来。晋王今日未穿朝服,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外罩一件素色披风,雨水打湿了披风的边角,却丝毫不减其气度。只是比起几年前的锋芒毕露,他眉宇间的急躁与戾气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得的沉静。
“双经先生,又来叨扰了。”晋王拱手为礼,语气亲和,全然没了往日的倨傲。他目光扫过案上的札记,笑道,“先生又在钻研医理?”
“不过是随手记下些心得,怕日子久了忘了。”双经渡起身相迎,示意青禾奉茶,“殿下冒雨前来,可是有哪里不适?”
晋王在案旁的木椅上坐下,接过青禾递来的热茶,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驱散了些许寒意。他摇头道:“身子倒无大碍,只是这些日子静坐时,总想起先生曾说的‘自悟自修’,心中有些感悟,便想过来与先生聊聊。”
双经渡重新坐下,静静聆听,并不插话。他知道,晋王如今的心境,已非昔日可比。当年那场心悸之症,虽是权欲所困,却也成了晋王人生的一道分水岭。自那以后,晋王主动交还部分兵权,退出了储位之争,每日除了处理些份内的差事,便是闭门读书、静坐养性,朝中上下,无不对其转变啧啧称奇。
“前些日子,我重读《金刚经》,读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句,忽然有了些不同的体会。”晋王捧着茶盏,目光落在袅袅升起的热气上,似在回忆,又似在自语,“从前总觉得,权势、地位、旁人的敬畏,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握在手里才安心。可真当放下了,才发现那些东西,就像这茶烟,看着缭绕,散去时却什么也留不下。”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双经渡,眼中带着几分释然:“先生当年说我‘权欲攻心’,我那时只当是诋毁,恨不能将先生挫骨扬灰。可如今想来,先生那句话,才是真的良药啊。若不是那场心悸反复折磨,若不是先生一次次点醒,我恐怕还陷在那执念里,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真是不敢想。”
双经渡浅浅一笑,拿起案上的《金刚经》,翻到某一页,轻声念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殿下能有今日的感悟,终究是殿下自己肯回头,肯内省。我不过是恰逢其会,说了几句实话罢了。”
“先生过谦了。”晋王摆手,语气诚恳,“这世上说实话的人不少,但敢在我那般暴怒之时说真话的,唯有先生。更何况,先生不仅说了真话,还用医理稳住了我的身子,用禅理指引了我的心。这份恩情,晋王没齿难忘。”
他说着,放下茶盏,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推到双经渡面前:“先生素来清贫,医馆的药材开销想必不小。这是我寻来的一些上好的野山参和天麻,虽算不上稀世珍宝,却也是难得的药材,望先生不要推辞。”
双经渡看了看木盒,并未打开,只是温和地将木盒推了回去:“殿下的心意,我领了。但这药材,我不能收。医馆的药材,自有百姓的诊金和我微薄的积蓄支撑,虽不富裕,却也够用。殿下若真心想帮我,不如多关注一下民间疾苦,让百姓能安居乐业,少些病痛,便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
晋王看着双经渡清澈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丝毫贪念,只有对医者使命的坚守。他心中愈发敬佩,收回木盒,重重点头:“先生所言极是。我记下了。日后若有能为百姓出力之处,晋王绝不推辞。”
雨渐渐小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折射出晶莹的光。医馆外,传来孩童嬉笑的声音,带着雨后的清新与活力。
“说起来,殿下如今心境平和,想必身子也康健了许多。”双经渡随口问道,目光中带着几分关切。
提到身子,晋王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托先生的福,心悸早已痊愈,便是偶感风寒,也比从前好得快了。府中的太医都说,我这是‘心宽体胖’,气血调和了。”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前几日韦贵妃派人送了些点心到府中,说是感念先生当年为她调理身子。她还问起先生,说许久没见先生入宫,想请先生有空去宫中坐坐,聊聊养生之道。”
双经渡闻言,略一沉吟:“贵妃娘娘有心了。只是近来医馆病人颇多,实在抽不开身。等过些时日清闲了,我再入宫向娘娘请安。”
晋王点头:“也好。先生以民为重,实在难得。不像我们这些身居高位的,有时想做点实事,反倒被各种规矩束缚,束手束脚。”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更多的却是对双经渡的理解。
两人又聊了些医理禅机,从《内经》的“阴阳平衡”谈到《金刚经》的“诸法空相”,从民间疾苦谈到朝堂政务,虽身份悬殊,却有着说不尽的话题。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在地上交织成一幅宁静的画面。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晋王起身告辞,“今日与先生一谈,受益匪浅。改日有空,我再来向先生请教。”
双经渡起身相送:“殿下慢走。”
送晋王至医馆门口,晋王转身,看着双经渡,忽然笑道:“先生可知,如今朝中不少人都说,我能有今日的转变,全靠先生的‘双经渡’。这‘双经’,既是医经,也是禅经;这‘渡’,渡的既是身体,也是心灵啊。”
双经渡微微一笑,并未接话,只是拱手送别。
晋王带着随从,消失在巷口的拐角。双经渡站在门口,望着雨后湛蓝的天空,心中一片澄澈。他知道,晋王的转变,是一场自我的救赎;而自己能做的,不过是在他迷失时,递上一盏灯,引一段路。
青禾走了过来,好奇地问:“先生,晋王殿下真的变了好多啊。”
双经渡点点头,转身回了医馆:“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肯回头,总有岸可登。”
他重新坐回案前,拿起笔,在札记的最后写道:“医者,渡人身体之疾;禅者,渡人心灵之惑。然,渡人者,终需人自渡。”
写完,他放下笔,望向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医馆外,又有病人撑着伞走来,脚步声在雨过天晴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双经渡整理了一下衣衫,准备起身接诊。他知道,自己的路,还很长。而那些与晋王、与韦贵妃、与张万贯等人的纠葛,不过是这条路上的几道风景,过了,便过了。
只是,他未曾想到,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几日后,一封来自边关的急信,将再次打破这份宁静,而这一次,等待他的,将是更为严峻的考验。
想知道双经渡将面临怎样的考验吗?且看下集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