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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沙城传送大殿内,人声鼎沸,灵光闪烁。各色修士穿梭往来,或是风尘仆仆刚从外界归来,或是整装待发准备前往他处。空气中弥漫着灵石燃烧后残留的纯净灵气味道,以及一股难以言喻的、空间被频繁撕扯又弥合而产生的微弱波动。

林渊伪装成的病弱书生,缴纳了前往“落星城”的昂贵费用后,便如同大多数低阶散修一般,微微佝偻着背,安静地站在前往东域方向的传送阵区域等候,努力将自己缩在人群的阴影里,毫不起眼。他手中捏着一枚劣质的玉简,假装在研读着什么低阶功法,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密的尺子,丈量着大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他注意到,虽然相比之前的风声鹤唳,盘查明显松懈了许多,但司徒家的人依然如同附骨之蛆,未曾完全撤离。几名身穿青色劲装、袖口绣着流云纹的修士,分散在大殿的几个关键位置,目光如同鹰隼般,看似随意,实则锐利地扫视着使用传送阵的修士,尤其是那些独行者、气息不凡或者眼神闪烁之人。他们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时不时地掠过人群,带来一种隐形的压迫感。

不过,对于林渊这种外表看来只有“筑基初期”、气息微弱、还带着一身“穷酸”和“病气”的底层修士,这些司徒家修士基本是直接忽略。他们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那些有可能伪装的高阶修士身上。这正合林渊之意。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约莫一炷香后,主持阵法的修士声音洪亮地喊道:“前往落星城的,准备!阵法即将启动,都站到指定区域,勿要超出灵纹范围!”

林渊跟着略显拥挤的队伍,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那座直径超过十丈、地面铭刻着无数复杂深奥银色纹路的巨大传送阵。脚踩在冰凉且微微震动的阵纹上,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能量。他刻意站在了阵法边缘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与其他修士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随着主持修士将海量的上品灵石嵌入阵法四周的凹槽,并打出一连串繁复的启动法诀,整个传送阵猛地亮起!刺目的白光从脚下的每一道纹路中迸发而出,瞬间淹没了所有人的视线!一股强大的空间之力如同无形的枷锁,笼罩而下!

熟悉的、强烈的空间撕扯感再次传来,仿佛要将人的灵魂和肉体都拉长、扭曲、然后掷向未知的远方。寻常筑基修士在此刻多半会脸色发白,甚至需要运转灵力抵抗这股不适。但林渊却在这股力量中,悄然运转起【初级空间感应】,仔细地体会着这狂暴空间之力中蕴含的规律与玄妙。他仿佛能“听”到空间结构被暂时撕裂又重组时发出的、常人无法感知的细微“呻\/\/吟”与“共鸣”,这与他从墨衡玉简中学到的空间知识,以及自身对时空道蕴的领悟相互印证,让他对空间的理解,如同被清泉洗涤过的玉石,又清晰、通透了一丝。

这个过程看似漫长,实则不过短短几息。

当那足以令人失明片刻的强烈白光如同潮水般退去,震耳欲聋的喧嚣声和一股复杂而陌生的气息,便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冲垮了传送带来的短暂寂静与隔离感,将林渊重新拉回了现实。

落星城,到了!

首先涌入鼻腔的,是一种混合了多种气味的、独属于超级繁华城市的“烟火气”。不同于金沙城那干燥的风沙与汗液混合的味道,也不同于南域那湿润的草木清香与泥土气息,这里的空气,带着一种淡淡的、仿佛星辰铁被反复锻打后留下的独特金属锈味,又混杂着无数灵材药草散发出的异香、来自天南地北修士身上的不同气息、以及远处酒楼食肆飘来的食物香气……种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充满了活力与欲望的底色。

林渊微微眯起眼,适应着光线,目光平静而快速地扫视着这座陌生的巨城。

他身处一个比金沙城传送大殿还要宏伟数倍的巨型建筑内部。穹顶高耸,由透明的琉璃瓦覆盖,阳光可以直射而下,照亮下方川流不息的人群。大殿的立柱上雕刻着星辰轨迹与各种法器图案,显得既大气又专业。

与天澜城那种依山傍水、格局严谨、透着一股古老世家沉淀下来的磅礴威严不同,也与青云城那种精致雅致、宛如园林盆景般的风格迥异,落星城给他的第一印象,是极致的繁忙与海纳百川般的混杂。

城池的规模肉眼可见的庞大,视线所及,建筑鳞次栉比,风格却堪称“百花齐放”。有高耸入云、顶端镶嵌着巨大水晶的法师塔;有墙体被熏得黝黑、不断传出“叮当”锻打声的巨大熔炉厂房;有装饰得金碧辉煌、挂着巨大醒目招牌的综合性商行;也有门面狭小、却透着神秘气息的专营店铺……各种风格的建筑毫无规律地挤在一起,非但不显得杂乱,反而形成了一种野蛮生长、充满活力的奇特美感。街道宽阔得足以让十几辆妖兽车辇并行,但此刻依然被密密麻麻的人流车马塞得水泄不通。修士们摩肩接踵,其中不乏穿着海外群岛风格的斑斓服饰、皮肤黝黑的体修,也有来自北方雪原、浑身散发着寒气的修士,甚至还能看到一些妖族化形后、保留着部分本体特征的妖修……真可谓是三教九流,汇聚一堂。

此城以出产一种名为“落星铁”的独特炼器材料而闻名于世。这种材料据说蕴含微弱的星辰之力,是炼制飞剑、战甲等法器的上佳辅材,吸引了大陆各地乃至海外的无数商贾、炼器师和寻宝客。也因此,落星城成为了东域除了政治中心天澜城之外,最重要的信息与物资集散地,没有之一。

林渊随着庞大的人流,如同水滴汇入江河,缓缓走出传送大殿。他刻意收敛了所有气息,将自身完美地融入这喧闹的背景之中。

他能感觉到,这里的整体戒备程度,似乎比金沙城还要松懈一些。空气中虽然也有司徒家修士活动留下的淡淡灵力印记,但密度远不如金沙城,更不如天澜城。这并不奇怪,司徒家的影响力在此地固然强大,是地头蛇之一,但还远未达到一手遮天的程度。城内还有掌控此城的城主府势力,以及以炼器和贸易起家、实力不容小觑的“星陨阁”,此外还有其他几个盘根错节的本地家族和商会联盟。多方势力在此博弈,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反而使得表面的秩序需要共同维护,不能像在自家地盘那样肆无忌惮。

这种错综复杂的势力格局,对需要隐藏身份、暗中行事的林渊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水浑,才好摸鱼。

他依旧保持着“文弱”这个病弱书生的模样和身份,在靠近传送大殿、相对嘈杂混乱的区域,找了一家普普通通、价格低廉的客栈住了下来。客栈名为“迎客居”,名字俗气,设施简单,但胜在人来人往,便于隐藏。

进入狭小却干净的房间,林渊反手关上门,并未立刻休息或打坐,而是先在房间内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隐藏的窥视法阵后,才在桌边坐下。

他首先拿出了在金沙城购买的、相对简略的落星城地图,又将在望妖镇购买的更详细的地图铺在桌上,两相对照,结合刚才入城时的惊鸿一瞥,仔细研究起来。

落星城主要分为几个功能明确的大区:中央是城主府及各大势力总部所在的“星辰区”,戒备森严,寻常修士难以进入;东部是炼器工坊和各类原材料、成品法器市场聚集的“火炉区”,终日烟火缭绕,叮当声不绝;西部是商业最为繁华、酒楼、茶馆、拍卖行林立的“流光区”,也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而北部,则是鱼龙混杂、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和灰色产业存在的“暗影区”,据说那里是地下情报、黑市拍卖、杀手组织的温床。

“暗影区……”林渊的手指在地图的这个区域轻轻敲击着,目光深邃。想要打探司徒家和幽冥殿的隐秘消息,尤其是关于他们那个所谓的“窃天计划”,明面上的渠道肯定行不通,城主府和星陨阁也绝不会轻易透露这种可能引火烧身的信息。那么,这种法外之地的“暗市”或者某些只认钱不认人的情报组织,就成了最有可能获取线索的地方。

但他并没有立刻动身前往暗影区的打算。初来乍到,对这座城市的水深水浅尚不了解,贸然接触那些游走在黑暗边缘的势力,风险极大,很容易暴露自己,甚至可能一头撞进别人设好的陷阱里。他需要先对这座城市,特别是对司徒家在此地的明暗势力分布,有一个更深入的了解,并找到一个合适的、不引人注目的切入点。

接下来的两天,林渊彻底化身为一个沉默寡言、有些落魄的游学书生,主要在落星城的“流光区”和“火炉区”活动。他出入各种人气旺盛的茶馆酒肆,要一壶最便宜的灵茶,便能坐上一个下午,耳朵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修士们在高谈阔论或低声交谈中泄露出的各种信息碎片;他也去庞大的材料市场闲逛,凭借【真视之瞳】的洞察力和远超常人的见识,偶尔还能从一堆不起眼的边角料中,捡点小漏,淘到一两件被低估的炼器辅材,然后转手卖给识货的店铺,赚取一些零散的灵石。这点收益对他如今的身家而言九牛一毛,但这个过程却能更好地伪装他的身份,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挣扎求存的底层散修。

通过这两日细致入微的观察和信息拼凑,他心中对落星城的形势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一,落星城关于“天澜城风波”和“时间法则神秘人”的讨论同样热烈,各种夸张的版本流传,但司徒家在此地的实际搜捕力度确实相对一般,更多是象征性的布控,重心显然还是放在天澜城及其周边辐射区域。 二,落星城最大的地头蛇是代表官方力量的城主府和以炼器、贸易立足的“星陨阁”,司徒家在此势力不弱,拥有不少产业和眼线,但并非绝对主导,行事也需要顾忌另外两家的态度。 三,暗影区确实存在一个规模不小的、定期开放的地下交易市场,由几股地下势力共同维持秩序。下一次开放时间就在明晚。进入需要引荐信物或者缴纳高额费用,并且所有人都必须隐藏身份,规矩森严。

“明晚么……”林渊站在客栈房间的窗户边,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如同繁星般的万家灯火,心中做出了决定。就去这暗市看看,能否找到自己需要的那把“钥匙”。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为明晚的暗市之行做些准备时,在楼下一条相对僻静、通往客栈后巷的街道拐角处,他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窥视感。

【真视之瞳】无需刻意催动,便已悄然运转,世界在他眼中呈现出能量的流动。眼角的余光精准地瞥见身后不远处,两个穿着普通灰色短褂、看起来像是本地帮闲的汉子,正看似随意地靠在墙边闲聊,但他们的眼神却不时地、极其隐蔽地扫过自己所在的窗口方向。这两人气息内敛,却瞒不过林渊的感知,修为赫然都在筑基后期!

“被盯上了?”林渊面具下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那副病弱的姿态,慢悠悠地关上了窗户,仿佛只是不堪晚风侵袭。是司徒家布置在底层、负责监控陌生面孔的暗哨?还是本地某些见财起意、盯上了自己前几天“捡漏”所获的小毛贼?

他倒要看看,这些地头蛇,想在他这条过江龙身上,玩出什么花样。正好,或许能借此机会,活动活动筋骨,也亲自测试一下,这落星城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到底藏着多少暗流与淤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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