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石头在外线的行动,愈发大胆和致命。
在成功袭击赵守业部的补给站后,他将目标锁定在了一条更为关键的生命线上——连接吉水县与前线马德彪部的核心补给动脉,横跨青龙河的一座石木结构公路桥。此桥若毁,马德彪部的重武器弹药和粮秣补给将面临至少十天以上的延误,必须绕行上百里的崎岖山路,这对前线战事的影响将是颠覆性的。
然而,守桥的敌军也深知此桥重要性,不仅增加了一个排的兵力驻守桥头堡,还加固了工事,配备了机枪火力点,日夜巡逻,警戒森严。强攻,对于陈石头的小股部队而言,无异于以卵击石。
“硬拼不行,得用脑子。”陈石头蹲在离桥数里外的一处山林里,嚼着草根,死死盯着那座如同巨兽般横亘河上的桥梁。他回忆起林峰平时教导的战术,以及苏澈提供的炸药性能说明,一个冒险的计划逐渐在脑中成型。
他派出手下最机灵的战士,化装成山民,近距离侦察了桥梁结构、守军换岗规律以及河道水流情况。同时,他亲自挑选了五名精通水性、胆大心细的队员,组成爆破突击组。
月黑风高夜,行动开始。
陈石头率领主力分队在桥头堡外围故意制造动静,零星开枪,点燃早已准备好的草堆制造火光,佯装要发动攻击。守桥的排长果然中计,注意力被吸引,机枪火力向可疑方向疯狂扫射,士兵们也紧张地进入阵地。
就在此时,爆破突击组五名队员,口含芦管,身背用油布严密包裹的炸药包和工具,如同水鬼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青龙河中。他们利用夜色和河面微弱的波光掩护,潜泳至桥墩之下。按照事先反复推演的方案,他们将炸药精准地安置在承重关键部位,设置好延时的电发火装置(部分来自苏澈的物资),然后迅速潜回对岸。
整个过程中,桥上的守军对水下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仍在向外围的“骚扰”倾泻子弹。
约定的时间一到,陈石头果断下令佯攻分队后撤。
几分钟后,死寂的夜空下,接连两声沉闷却撼天动地的巨响从桥墩处爆发!
轰隆!轰隆!
火光冲天而起,巨大的桥身剧烈颤抖、扭曲,中间一段在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中轰然坍塌,坠入滚滚河水,溅起冲天水柱。爆炸的冲击波甚至震得对岸桥头堡的守军东倒西歪。
守桥的敌军彻底懵了,等他们反应过来,只看到断裂的桥梁和奔流的河水,以及对岸山林中迅速远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陈石头和他的分队,早已利用混乱,遁入茫茫夜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龙桥被炸毁的消息,如同一声丧钟,传到了董文渊的耳中。
“什么?!桥炸了?!”董文渊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手中的茶杯“啪”地摔得粉碎。“马德彪的弹药还能支撑几天?绕道运送需要多久?!”
“回…回督办,马团长所部携带的基数和昨日补充的弹药,在目前战斗强度下,最多还能支撑三日。若绕行西山古道,辎重车队至少需…需十二日才能到达。”参谋官战战兢兢地汇报。
“废物!一群废物!”董文渊暴怒如雷,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案,“赵守业是干什么吃的!让人摸到眼皮底下炸了桥!马德彪正面进攻毫无进展!孙铭久呢?!他的奇兵有什么斩获?!”
帐内一片死寂。孙铭久那边虽有零星接触,但并未取得决定性的战果,反而几次险些被红军的反渗透分队和民兵缠住。
前线,马德彪在得知后勤动脉被切断后,进攻的势头明显一滞。炮弹的使用开始变得吝啬,士兵们的冲锋也显得犹豫不前。反之,防守的红军战士则士气大振。他们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能从敌军火力减弱和攻势放缓中感受到变化,知道自家的外线部队打了漂亮的胜仗。
“是陈队长!肯定是陈队长把狗日的后勤线掐断了!”阵地上,消息灵通的战士们兴奋地低语,疲惫的脸上焕发出光彩。赵永贵趁机进行鼓动,将炸桥的胜利与“红军”的旗帜紧密联系起来,进一步强化了新称号的认同感和荣誉感。
林峰站在指挥部的了望口,远眺敌方阵地逐渐稀疏的炮火,心中稍定。陈石头这一击,打在董文渊的七寸上,极大地缓解了正面战场的压力。但他深知,董文渊绝不会甘心失败,更残酷的反扑可能还在后面。他立即下令:
1. 正面阵地,抓住敌军火力减弱的时机,轮换休整部队,抢修加固工事。
2. 加大政治攻势,利用喊话、传单等方式,向敌军士兵宣传红军政策,瓦解其军心,尤其是王孝臣的保安团,他们是可能争取的动摇力量。
3. 严令反渗透分队和民兵,提高警惕,防范孙铭久狗急跳墙,或董文渊启用其他阴毒手段。
青龙桥的烈焰,照亮了夜空,也映红了董文渊因愤怒而扭曲的脸。这场由他发起的“梳篦清剿”,非但未能扼杀新生的红军,反而让自己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战争的主动权,正在悄然易手。春寒依旧,但根据地军民的心中,已燃起了希望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