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深夜十一点。
城市喧嚣渐息,唯有医院永远亮着不眠的灯。我站在后勤仓库区的阴影里,身上那套半旧的深蓝色维修工服散发着淡淡的织物霉味和消毒水味。
鸭舌帽压得很低,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手里的塑料工具箱沉甸甸的,里面装的不是扳手螺丝刀,而是我今晚的武器——无菌采血管、拭子、手术刀片,还有那支伪装成钥匙扣的录音笔。
安全屋里设置的定时邮件,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更像是我为自己点燃的烽火台。明天上午九点半,它要么是揭露黑暗的惊雷,要么就是我的讣告。
没有退路了。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尘埃味的空气,将最后一丝犹豫压下。大脑像一张精密的地图,清晰地标注着通往IcU的那条最偏僻路径——穿过废弃的营养食堂,绕过锅炉房轰鸣的后门,从那条堆满杂物的维修梯往上爬。
这条路线监控稀少,夜晚几乎无人踏足,是我的“秘密通道”。每一步都踩在记忆的盲区里,心跳声在寂静中被放大,咚咚地敲打着耳膜。
我的“生物电感知”能力在这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下自发提升至极限,不是为了探测那个未知的监视者,而是为了提前感知任何可能靠近的生命迹象——保安、护士,或者……更坏的情况。
闭眼,凝神。周围的世界在我“眼前”化作一片由微弱生物电场构成的幽暗星海。远处急诊科的忙碌是几个躁动不安的光团;楼上病房区是缓慢闪烁的星辰;护士站是稳定规律的脉冲……
目标,IcU方向。
来了!
两个异常的能量源清晰浮现!
一个,明亮、稳定,如同高效运转的微型反应堆,散发着澎湃而有序的生机——是李强!他体内的“纳米虫巢”仍在不知疲倦地工作。
而另一个……我的心猛地一沉!
它就在IcU外围的走廊上!冰冷、凝练、充满警惕!不像生命体的温暖发散,更像一块在黑暗中缓缓移动的、高度打磨过的金属。它的生物电场被刻意压制到极低,却透着一股猎食者般的精准和杀意。
他在巡逻!
是那个监视者!王主任警告的具象化!他们真的派人守在这里!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路数,但那种冰冷的压迫感明确无误地告诉我——此人极度危险!
我倒吸一口凉气,立刻将自身的生物电场收敛到最低,像一块沉默的石头,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感谢这该死的能力,让我提前发现了致命的威胁。
计算着他的巡逻路线。他每次巡逻完IcU外围一圈,会在消防通道口附近停顿大约一分钟,似乎在用通讯器低声汇报,然后再次开始循环。
有一分半钟的窗口期!
就是现在!
在他再次转身走向通道口的瞬间,我像狸猫一样从维修梯口窜出,利用换药车和停放在走廊边的备用呼吸机作为掩护,无声而迅速地溜到了IcU隔离病房的门前。
手放在门把手上,冰凉刺骨。再次集中感知,确认病房内只有李强一个能量源,那个冰冷的能量源正在远离。
拧动,推开,闪身而入,轻轻合上门。动作一气呵成,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病房里很安静。李强躺在病床上,面色红润,呼吸平稳。但是整个人没任何反应,不出意外应该是被注射了镇静剂,为了明天的转运。胸口那道本该狰狞可怖的伤口,覆盖着大块透明的防水敷料。其下的创面已经基本被嫩红色的新生肉芽组织填平!
没时间感叹。我迅速行动起来。
先是假装检查床边的监护仪线路,实则用钥匙扣摄像头快速扫描环境。然后,戴上无菌手套,小心翼翼地揭开敷料一角,用拭子采集了伤口渗出液和边缘的组织碎屑,装入无菌管。接着,用真空采血管,从他留置的静脉套管里,额外抽取了5ml血液。
接下来是关键。我快速而仔细地检查他的个人物品柜。里面只有医院发的病号服、洗漱用品和一双旧拖鞋。
东西很少,一目了然。枕头也已经被换成医院统一的白色枕套,我仔细摸索检查,里面空无一物。这印证了我的猜测:即使李强之前藏过什么,也早已被对方提前清理或转移。
实物证据的线索似乎断了。
但就在我准备放弃搜索,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已获取的生物样本上时,我超敏的感知能力再次发挥了作用。
当我靠近李强头部,试图最后检查一下他的瞳孔和意识状态时,一种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信号”,如同收音机调准了频道,猛地被我捕捉到!
这信号并非来自外物,而是源自李强大脑内部的某个区域!它不像生物电那么活跃,更像是一种……处于休眠状态的、带有特定编码规律的电子信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却无比真实。
难道……“证据”是在是被那些“纳米虫”在改造他身体时,直接“写入”或“标记”在了他的神经系统中?
这个念头让我毛骨悚然,却也更加合理!这解释了为什么对方要急于将人转移——李强本人,就是那个最大的、无法简单销毁的活体证据库!
必须把他救出去!至少,要保住我刚刚采集到的、可能含有“纳米虫”样本的血液和组织液!
就在我强压激动,准备带着样本撤离时——
我超敏的感知猛地发出尖锐到极点的警报!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大脑!
那个冰冷、凝练的能量源,毫无征兆地改变了巡逻路线,正以极快的速度,径直朝着这间病房门口冲来!
被发现了?!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是声音?是动作触发了什么隐藏的传感器?还是对方有更先进的探测手段?
怎么办?!
我的目光急速扫过病房,最终定格在门后角落那个存放清洁工具的小储物柜!
赌一把!
我猛地拉开柜门,蜷缩着身体硬挤了进去,然后从里面轻轻带上了柜门。柜门有一条细微的缝隙。
几乎就在我藏好的下一秒,病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那个男人走了进来。他动作看似随意,但眼神锐利,快速扫视着病房内的一切。他的目光在李强身上停留片刻,确认无恙后,开始更仔细地检查仪器、床铺,甚至用手电照射床底。
他的手,再次拂过那个枕头。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他似乎没有发现异常,但他的检查显然更加细致和警惕。他朝着储物柜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到了极点,右手缓缓摸向工具箱里那把冰冷坚硬的手术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