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内,烛火将玄胤专注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微微晃动。他指尖的银针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以一种独特的韵律在凌无影周身要穴起落。那中正平和又隐含寂灭之意的内力,如同温润的春雨,丝丝缕缕渗入凌无影干涸混乱的经脉,不急不躁,一点点梳理着那盘根错节的阴寒煞气。
这过程极其缓慢,也极其凶险。玄胤的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神情凝重。他必须精确控制每一分内力,既要压制煞气,又不能伤及凌无影本就脆弱的心脉,更需小心翼翼地避开那缕微弱却顽强的涅盘心火,甚至要尝试以《寂灭心经》的独特意境去滋养它。
凌无影的身体时而冰冷如坠冰窟,时而滚烫如被火炙,在极寒与炽热的交替中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他脸颊上的青灰纹路如同活物般扭动挣扎,与那侵入的清流内力激烈对抗。每一次对抗,都让凌无影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也让那盘踞的煞气被消磨掉一丝,那点心火的光芒则微弱却坚定地明亮一分。
沈清羽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连自身调息都难以专注。他能感觉到凌无影体内那场无声却惨烈的战争,也更能体会到玄胤前辈此刻所耗费的心力与所承担的风险。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窗外天色由暗转明,又由明转暗,竟已过去了一整天。
突然,凌无影猛地抽搐一下,喷出一小口颜色发黑的淤血!这口淤血喷出后,他脸上那剧烈波动的青灰纹路竟明显淡化了一丝,虽然依旧清晰,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狰狞欲活。他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虽然依旧微弱,却多了几分平稳。
玄胤缓缓收回最后一根银针,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脸色带着明显的疲惫。“第一次疏导,算是勉强稳住了。煞气根深蒂固,非一日之功,需连续施针七日,辅以药物,方有可能将其逐渐化去。但这七日,他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否则前功尽弃,煞气反扑,必死无疑。”
沈清羽连忙上前,感激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玄胤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沈清羽依旧渗血的伤口上:“你也伤得不轻,自己敷药包扎吧。柜中有金疮药。”他又看向另一边榻上依旧昏迷的冷凝霜,“你师姐内伤虽重,但根基扎实,性命无碍,等她自行苏醒即可。”
沈清羽依言找出药物,自行处理伤口。就在这时,他怀中的“守心”短剑再次传来一阵明显的温热感,比之前更甚。他心中疑惑更重,这短剑为何独独对玄胤前辈有反应?难道它与《寂灭心经》有何关联?
他正犹豫是否要开口询问,榻上的冷凝霜却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师姐!你醒了!”沈清羽惊喜道。
冷凝霜眼神初时有些迷茫,随即迅速恢复清明,她立刻察觉到自身伤势和所处的陌生环境,目光警惕地扫过玄胤,最后落在沈清羽身上。
“清羽……这是何处?凌师弟他……”她声音虚弱,却带着一贯的清冷。
沈清羽连忙将之后发生的事情,包括玄胤前辈出手相救,以及其身份和与玄霁的对话,简要告知。
“玄胤师伯……玄霁师叔……”冷凝霜喃喃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神色,有震惊,有恍然,也有一丝深藏的悲痛。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向玄胤行礼,却被玄胤以眼神制止。
“虚礼就免了。”玄胤淡淡道,“你既是无相门当代传人,当知门规。你师父她……可还安好?”他问出此话时,语气虽平淡,眼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冷凝霜神色一黯,低声道:“师尊她……已于五年前,坐化于望月峰。”
玄胤沉默了片刻,眼中那丝关切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不再多问。
冷凝霜却看向玄胤,语气带着一丝急切:“玄胤师伯,弟子奉命清理门户,追查慕容枫叛门及覆灭宗门之真相。弟子查到,慕容枫似乎与一个名为‘玄枭’的神秘组织关系匪浅,且其目的,可能与师伯您刚才提到的‘门’有关。师伯可知这‘玄枭’究竟是何来历?那‘门’又是指什么?”
玄胤眉头微蹙,沉吟道:“‘玄枭’……此名老夫亦有所耳闻,其组织严密,行事诡秘,与朝堂、江湖各方势力皆有牵扯,图谋甚大。至于‘门’……”他看了一眼昏迷的凌无影,语气凝重,“乃是慕谷残云那一脉叛徒,结合某种邪异古籍的记载,妄图开启的某种禁忌之力通道,具体为何,老夫亦不甚了然。只知与此子身上的‘元始胎印’、‘无相圣骸’以及那幽冥煞气息息相关。慕容枫……他或许是知晓内情最深之人,可惜……”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慕容枫已走上歧路,是敌非友。
就在这时,一直守在屋外的玄霁声音传入:“师兄,有动静。东南方向,三里外,有数道气息正在快速接近,身手不弱,带着煞气。”
屋内几人神色顿时一紧。
玄胤目光一冷:“看来,有人不想让他安稳度过这七日。”
沈清羽握紧了手中的“守心”短剑,那温热感似乎与远处逼近的危机产生了某种共鸣。他感到短剑在微微震颤,仿佛在向他示警,又仿佛在渴望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