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灶台的卤锅刚关火,李秀莲就瘫坐在小板凳上,揉着发肿的脚踝。灶台上的铁锅还冒着热气,油星溅在瓷砖上,像片凝固的星河。不行了,她往嘴里塞了块冰西瓜,凉气顺着喉咙往下滑,再这么连轴转,我这腰就得贴满膏药,俩孩子的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了。
炎昭正蹲在地上数空卤料包,手指被桂皮尖划了道小口子:昨天从凌晨三点忙到夜里十二点,烤鸭炉的铁皮都被烧红了。炎曜举着计算器算账,按键声噼里啪啦像炒豆子:光凉菜就卖了两百多份,樱桃排骨的骨头堆成了小山。
王铁柱往炉膛里添了最后一把柴,火星子映着他满是胡茬的脸:招人?招一个人每月最少五千,还得管三顿饭——咱一天卖多少卤味才够付工资?他把烟杆往鞋底磕了磕,我年轻时在砖厂干活,三天三夜不睡觉照样扛砖!
爸,现在不是扛砖!炎曜突然把计算器往桌上一拍,你看周老师的黑眼圈,比她的眼镜片还黑;张大爷帮着收桌子,拐杖都差点戳到客人脚;连清华舞蹈团的小哥,都累得跳不动托马斯全旋了!
李秀莲突然想起什么,往炎昭手里塞了块西瓜:要不......咱每周歇一天?
王铁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来:歇一天?一天少赚多少钱?卤汁得天天熬才香,烤鸭炉歇一天就得重新烧火,这损失你算过吗?他往卤锅里舀了勺汤,这锅汤熬了三个月,歇一天就断了火气,跟人断了气似的!
不断气!炎昭突然蹦起来,咱可以歇人不歇店!他拽过张纸,笔在上面划出歪歪扭扭的计划,每周五歇业,但提前卤好一批货,限量卖!就卖三小时,卖完就关门!
炎曜凑过去补充:这样员工能休息,老顾客知道周五限量,肯定来得更早,说不定还能多赚点!他突然压低声音,张大爷说,越难抢的东西越香,就像他当年追奶奶,隔三差五才见一面,稀罕得很!
王铁柱捏着那张纸,烟杆在手里转了三圈。灶台上的时钟地敲了一下,窗外传来张大爷的咳嗽声,混着食客的笑闹,突然觉得这烟火气里,是该掺点喘气的空当。他往纸上拍了个手印,就周五!但限量多少我说了算——卤牛肉五十斤,烤鸭二十只,凉菜只卖拍黄瓜和凉拌木耳!
消息发到食客群时,群里像炸了锅。穿工装的小伙子连发三十个感叹号:周五限量?这是逼我周四就去排队啊! 陈婶的语音带着哭腔:我家孙子就盼着周五吃烤鸭,这可咋办? 最绝的是特警队长,直接发了张防爆盾的照片:周五我来维持秩序,保证没人插队——但得给我留只烤鸭!
周五清晨的老灶台,果然比平时热闹三倍。天还没亮,胡同口就排起了长队,有人裹着棉被,有人支着小桌子写作业,甚至有个穿睡衣的姑娘举着牙刷,泡沫顺着嘴角往下淌:我刷完牙就排队,第一个!
王铁柱站在柜台后,看着贴在门上的今日限量告示——红纸上用毛笔写着卤牛肉50斤、烤鸭20只、凉菜各100份,下面还画了个打盹的灶台。炎昭炎耀穿着新洗的校服,正往保温箱里码卤牛肉,油光在晨光里闪得像碎金子。
卖完就关门啊!李秀莲往排队人群里喊,手里举着个沙漏,沙漏漏完就停止售卖!
第一个冲进来的是穿工装的小伙子,他抱着个大盆:给我来五斤卤牛肉!两只烤鸭!凉菜各来三份! 后面的张大爷举着拐杖敲他的盆:给我留点!我孙子要吃鸭腿!
最搞笑的是周敏老师,她举着本《红楼梦》排在队尾,嘴里念叨着:这限量发售,倒有点像妙玉给宝玉送茶,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看来今天得细细品......
沙漏漏到一半时,烤鸭就卖光了。没抢到的食客围着炎昭炎耀撒娇,穿貂皮大衣的贵妇往炎曜手里塞巧克力:小师傅,再烤一只嘛,我出双倍价钱! 卖菜大妈拽着炎昭的胳膊:我给你家送一筐黄瓜,换半只烤鸭行不?
王铁柱往灶台上一坐,举着烟杆笑:说好限量就限量,这叫规矩!他突然对着人群喊,下周提前发号,想要周五的货,周三就得接龙!
中午十二点,最后一份拍黄瓜被买走。老灶台的卷闸门落下,把外面的喧闹关在门外。李秀莲往桌上摆了盘卤牛肉,王铁柱开了瓶二锅头,炎昭炎耀瘫在椅子上,终于能安安稳稳吃顿饭。
炎曜往嘴里塞了块牛肉,你听外面静悄悄的,还真有点不习惯。 炎昭指着窗外的槐树:张大爷在树下打盹呢,周老师在给他读诗,说偷得浮生半日闲
王铁柱喝了口酒,咂摸咂摸嘴:这歇一天,卤味好像更香了。他往俩孩子碗里夹肉,下周开始,周五不光限量,还得给排队的发号——用竹牌,上面刻着老灶台休息日特供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拼出块块光斑。卤锅安安静静地蹲在灶上,烤鸭炉的余温还没散,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肉香,混着点难得的清闲。炎昭炎耀趴在桌上,看着爸妈有说有笑地收拾,突然觉得这周五的休息,比任何美味都让人踏实——毕竟,好味道,总得给人留点念想的空当。
而胡同口的槐树下,张大爷的呼噜声混着周老师的读诗声,像在给这难得的休息日,哼着最舒服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