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石窟烛火融俗务，道门客卿护道心
石窟内，篝火跳跃，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嶙峋的石壁上，拉长、交叠，随着火焰微微晃动。
汪细卫刚从深沉的入定中醒来，便感知到那抹熟悉的清冷气息由远及近。
他睁开眼，恰好看到静娴道长如月下仙子般，悄无声息地穿过门廊，步入洞中。
她周身还带着一丝室外的寒意，发梢眉宇间沾染的细碎雪晶，在篝火的暖光下迅速消融，化作点点晶莹。
四目相对，无需多言，一种默契的暖流已在两人心间流淌。
汪细卫敏锐地察觉到她身上那圆融澎湃的气息更上一层楼，带着一种初入高阶的锋锐与稳固，他眼中顿时迸发出由衷的喜悦：“静娴，你……七阶了！”
他如今对修行境界已非吴下阿蒙，深知金丹境每一阶的突破都殊为不易，尤其是从中阶跨入高阶这道门槛。
静娴看着他毫不掩饰的欣喜，清冷的眉眼也柔和下来，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嗯，前几日刚稳固境界。”
见到他为自己高兴的模样，那份突破的喜悦仿佛也加倍了。
两人相处日久，早已无比熟稔。
很快，便相对盘膝坐下，双掌相抵，无需多言，便自然而然地运转起《龙藩之术》。
浩荡而精纯的灵力自静娴体内涌出，如同温暖的潮汐，将汪细卫那枚滴溜溜旋转、内蕴混沌的丹田金丹温柔包裹。
他的金丹则如同一个高效的熔炉，将这些灵力吸纳、淬炼、提纯，去芜存菁后，再以更为精粹、更易吸收的形式反哺回静娴的经脉与金丹之中。
在这种心神相连、灵力交融的奇妙状态下，两人甚至能分心交谈，修炼与交流互不干扰。
“细卫，这次外出，似乎比往日久了些，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
静娴的声音透过灵力链接，直接响在汪细卫的心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汪细卫一边引导着体内奔腾的灵力，一边回应，将声音同样传递过去。
“倒也无甚棘手，只是年关将近，一些长辈必须亲自登门拜访。陪着说说话，吃顿饭，时间便不经意溜走了。”
他语气平和，带着一种处理完俗务后的踏实感。
随后，他心思一动，将沈老爷子的事情娓娓道来，重点描述了老爷子精湛的医术、对汪务实的喜爱，以及那关于寿元将尽、传承艰难的叹息与无奈。
“静娴，”他带着期盼问，“玄女门传承悠久，不知是否有适合凡人的延寿之法？不奢求长生，只盼能多延十载二十载光阴，让他能将一身医术传承下去。”
静娴闻言，灵力运转微微一顿，秀眉轻蹙，沉吟片刻后方道：“此事……怕是有些难处。”
“我玄女门确有驻颜延寿之术，但皆需灵力为基，适用于修行之人。至于凡人……”
她摇了摇头，“以往并未过多关注。待我回去后，定仔细查阅门内典籍库藏，看看是否有无需灵根亦可延年益寿的古法丹方。”
说到此处，她忽然想起汪细卫之前赠予她的那枚须弥戒中，存放着不少年份久远、灵气盎然的珍稀药材。
“对了，你给我的那些灵药中，或有几味本身便具延年益寿之效。或许……可以挑选一些药性温和的，交由那位沈老爷子。”
“他既是医道圣手，想必自有办法将其效用发挥出来，或入药，或膳食，总比毫无头绪要好。”
汪细卫一听，心中希望重燃，连忙道：“那便太好了！有劳你顺便多多留意一下老丈……”
话到一半，他忽然顿住，有些迟疑地看向静娴，后面的话似乎难以启齿。
静娴何等聪慧，见他神色，结合前后语境，已猜到七八分。
她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唇角微扬，勾勒出一抹带着几分了然与甜蜜的弧度，主动问道：“你老丈人……又怎么了？”
她早已想通，修真界中，强者拥有多位道侣并非罕事。
更何况，相对于潘高园，自己才是后来者，世俗的话就是第三者。
她既认定汪细卫，便接受他的一切，包括他在世俗中的羁绊。
此刻见他如此在意自己的感受，心中反而涌起一股暖流。
汪细卫见她如此通透，反而有些讪讪，摸了摸鼻子，硬着头皮道：“我……我老丈人瘫痪在床多年，沈老爷子虽尽心治疗，已大有起色，但终究是沉疴顽疾，恢复缓慢。”
“你查阅典籍时，若能顺带看看有无针对此类筋骨坏死、经脉淤堵的凡人治疗之法……就再好不过了。”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求道侣去帮自己老丈人，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然而，静娴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她非但没有丝毫芥蒂，体内灵力反而更加汹涌而出，那《龙藩之术》的运转骤然加速，灵力的交融变得更深、更紧密，仿佛要将他完全包裹、融入自身一般。
“细卫，”她的声音透过灵力链接传来，带着一种异常的温柔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感伤。
“在修真界，向来是达者为尊，弱肉强食。我虽期盼能与你长相厮守，共探大道，直至海枯石烂……”
“可修真之路，凶险莫测，残酷无比。谁又能知晓，明日是否还有天明？或许有一天，我会先你而去……”
“不许说这些话！”
她话音未落，汪细卫已是心头一紧，猛地中断了灵力传音，近乎霸道地倾身，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她那未尽的不祥之言。
这是一个带着担忧、急切与无比珍视的吻，许久，他才缓缓松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气息微乱。
目光却异常坚定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清澈眼眸，“静娴，有我在！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我们要一起走下去，走到很久很久以后。”
这简单却沉重如山的承诺，让静娴道长的道心猛地一颤，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与感动瞬间淹没了她。
她不再多言，只是更加专注、更加投入地催动《龙藩之术》。
这一次，不仅仅是功法的运转，更融入了她毫无保留的纯粹情感与信赖。
灵力在两人体内奔腾流转，循环往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顺畅、都要澎湃。
奇妙的是，汪细卫在全力运转功法配合双修的同时，他那《太初混沌诀》竟自行牵引着周遭天地间的灵气。
丝丝缕缕，如百川归海般汇入他体内，经过混沌金丹的转化，再融入两人共同的灵力大循环之中。
这一夜，石窟之内，烛光摇曳，灵力如潮。
两人身心交融，不仅仅是修为在共鸣中悄然增长，那份超越世俗、跨越生死承诺的情感纽带，也在这灵力的潮汐中，被淬炼得愈发坚韧、牢不可破。
晨曦微露，天光透过瀑布水帘，在石窟内投下晃动的、湿润的光斑。
蜡烛已然熄灭，只余下一堆尚未燃尽的蜡烬，散发着最后的暖意。
汪细卫与静娴道长早已收功起身，经过一夜的深度双修与灵肉交融，两人皆是神完气足，周身灵气圆融，仿佛与这石窟内的古老气息都更为契合。
他们对此情此景早已习惯，在这方完全属于他们的天地里，坦诚相对并无丝毫扭捏，只有道侣间的自然与坦然。
汪细卫内视己身，发现丹田内那枚混沌金丹愈发深邃，混沌之中仿佛蕴藏着星河流转，偶尔透出的璀璨光芒，连他自己心神稍不注意都会被吸引，有种沉沦其中的错觉，玄妙非常。
而静娴道长则感受着金丹七阶稳固后带来的磅礴力量，但她也清晰地意识到，踏入高阶之后，每前进一小步所需的积累和感悟，都远非之前可比。
此刻，她才更深切地体会到师父青云道长当年手持整个玄女门的资源，却依然被困在金丹九阶，难以触摸大圆满境界的那份无奈与艰辛。
若非汪细卫那瓶神秘灵液和斩断旧情带来的心境突破，恐怕师父至今仍在门槛外徘徊。
想到玄云师叔也是因助汪细卫结丹时获得那丝混沌星空源气才得以突破，她不禁感慨，修行之路，果真机缘莫测，强求不得。
“我去弄点吃的。”汪细卫说着，身形一动，便已从石窟里出去，穿过通道，跃出瀑布水幕，运用水遁术开始抓鱼。
不多时，他便提着几条已经去好鳞片和内脏、穿着竹签的银鱼回来。
两人熟练地生火烤鱼，简单的烹饪后，鱼肉鲜香四溢。
他们围坐在灰烬旁，安静地分食，这更像是一种融入日常的、充满烟火气的仪式，让修行之余多了一份温馨的踏实感。
饭后，两人并肩坐在石桌旁闲聊。
汪细卫说起了最近在村里推广省柴灶和柴火炉子的事情，语气带着些工匠般的挑剔与惋惜。
“炉子好用是好用，屋里干净多了，可这铁皮原料不好找，打制也费功夫。而且用起来还是有些不便，添柴掏灰，总归不如理想中那么顺手。”
这原本只是他随口的念叨，并未深思。
静娴道长却听得认真，她多年在江湖流浪，虽不精于商事，但眼界开阔，见识过南北货殖。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汪细卫话中的关键——很多人家都需要。
她妙目微转，沉吟道：“细卫，若真如你所说，需求不小，这或许是个机会。”
“此事我记下了，回去后便与门中几位曾经营过俗世产业的师姐说说，让她们琢磨一下，看能否寻条路子，将这事做起来。”
她看向汪细卫，眼中带着一丝跃跃欲试，“便算你我合伙，如何？”
汪细卫本能地就想拒绝，觉得不该让静娴和玄女门卷入这等“俗务”。
静娴见他犹豫，妙目一瞪，带着几分嗔意：“你为何事事都要与我分得这般清楚？可是心里……还把我当外人？”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坚持。
汪细卫被她这话噎住，看到她那认真的神情，到嘴边的推拒之词又咽了回去。
只好摆摆手：“好好好，随你，反正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你们先琢磨着。” 心想让她们去折腾也无妨。
见他松口，静娴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随即神色一正，语气变得郑重起来。
“细卫，还有一事。你对我玄女门恩同再造，如今师父闭关，门内仅我与海韵师姐两位金丹，实力单薄。”
“我……我想以代掌门的身份，正式邀请你担任我玄女门的客卿长老，不知你……可愿帮我？”
她目光灼灼，带着期盼，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客卿？”
汪细卫一愣，对这个称谓有些陌生，“是要我加入玄女门吗？”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玄女门内莺莺燕燕、全是女子的景象，自己一个大男人混迹其中……那场面让他光是想想就浑身不自在。
静娴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窘迫不安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宛若冰莲初绽。
“想得美！谁要你加入玄女门了？”
她笑着解释，“客卿长老，只是挂名，相当于我玄女门请的高级顾问。”
“平素你无需驻守山门，一切自如。只在门中遇到难处，或需你援手时，才会相请。当然，门内也会奉上相应的酬谢和资源。”
一听不用加入“女儿国”，汪细卫顿时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嗨，就这事啊！有事你直接开口不就是了，我还能不帮你？”
静娴却不给他含糊的机会，立刻接话，语气带着几分狡黠与坚定。
“那我便当你答应了！改日我便在门中宣布，延请你为我玄女门客卿长老，也让门人弟子都知晓你的身份。”
汪细卫张了张嘴，看着静娴那难得流露出的、带着些许小得意和期盼的娇俏模样，心肠一软，到底没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心想反正不用常住，挂个名头能让她安心，也能名正言顺地帮她，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便默认了下来。
他却没看到，静娴垂下眼眸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如同小狐狸般灵动的光芒。
她心中暗道：“总算把这‘苦力’名正言顺地绑住了！以后门内若有棘手之事，找他帮忙也理直气壮了许多。”
事情谈妥，气氛愈发轻松。
汪细卫想起带来的物资，便将那枚古朴的须弥戒递到静娴手中：“里面是我备好的米粮肉食和一些日常用度，你带回门中存放。还有些……是给你的，你看看是放在这里，还是带回你住处方便。”
他的语气自然，带着一种将家底交付的信任。
静娴接过戒指，神念微微一探，感受到里面堆积如山的物资以及汪细卫特意为她准备的一些贴己之物。
心中一暖，轻轻“嗯”了一声，将戒指小心收好。
石窟内，光影摇曳，映照着这对道侣，一个憨直中带着宠溺，一个清冷中藏着柔情，共同规划着交织着修行与世俗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