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巨石垒成的残破殿堂,如同匍匐在血色沙海中的受伤巨兽,勉强提供着一隅暂时的喘息之地。
净尘器散发的微弱绿光在门口摇曳,将试图涌入的浓稠煞气抵挡在外,但其光芒已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显然无法长久支撑。
殿内空旷破败,穹顶坍塌了大半,露出上方永恒般晦暗的天空。地面堆积着厚厚的尘埃与碎骨,唯有中央一处似乎经过简单清理的区域,可供四人落脚。
韩立盘膝而坐,脸色依旧苍白,全力运转功法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煞气侵蚀,冷汗不断从额角滑落。青栀在一旁护法,不时洒出点点青辉,助他稳定心神。
老墨则忙着检查彻底报废的黑乌龟号,唉声叹气,心疼得直抽抽:“完了完了,龙骨都裂了,核心阵盘也碎了,这船算是彻底交代在这儿了……”
道一立于殿门缺口处,目光穿透稀薄的绿光,望向外面那翻涌不休、凝聚着无尽怨毒与死寂的猩红煞气。他的神色依旧平静,但若细看,便能发现其眼底深处一丝极细微的疲惫。
方才击溃那三具煞灵,看似轻松,实则消耗不小。在此地,每一次引动元力、催发神通,都需要分出极大心神抵抗煞气侵蚀,消耗远胜外界。
更棘手的是,此地灵气稀薄近乎于无,反而充斥着有害的煞气,根本无法通过吐纳补充损耗。
长此下去,纵是他元力再雄厚,神识再强大,也终有油尽灯枯之时。
他尝试吸收灵石,却发现效率极低,灵石中的灵气一溢出,便迅速被周围无所不在的煞气污染、同化,难以汲取。
难道真要被困死在这绝地?
就在道一凝神思索对策之际,他左手手背上那山川陨石烙印,再次自发地亮起温润青光。
这一次,青光并非仅仅护住他周身,而是产生了一股细微却坚定不移的吸力!
丝丝缕缕浓郁如血的煞气,被这吸力牵引,竟穿透了净尘器的光晕,缓缓融入那青光之中!
道一心中猛地一惊!煞气乃剧毒之物,直接吸入体内,无异于引火烧身!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惊容便化为了难以置信的错愕。
那些被吸入青光的煞气,并未侵蚀他的经脉,反而在触及烙印的瞬间,便被一股难以言喻的、至高至纯的秩序之力包裹、分解、炼化!
就仿佛炽热的铁汁被投入无形的神锤之下,千锤百炼,剔除所有杂质、怨念、死寂、疯狂,最终留下的,竟是一丝丝精纯无比、甚至比外界天地灵气更加古老厚重的……先天土行元力!
这股精纯元力温和却磅礴,如同甘霖般顺着他的手臂经脉,缓缓注入近乎干涸的丹田气海,甚至滋养着他有些疲惫的神魂!
道一体内《九寰地元功》自发加速运转,贪婪地吸收着这突如其来的“补给”,方才的消耗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连带着修为壁垒都隐隐有所松动!
这……!
道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青石烙印竟能将这古战场沉淀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恐怖煞气,逆向转化为最精纯的、可供他直接吸收的土行本源之力?
此等手段,简直闻所未闻,逆夺天地造化!
他立刻沉下心神,仔细体会这个过程。发现转化效率并非百分百,且对青石烙印本身亦是一种消耗,那温润青光似乎比平时黯淡了一丝。但在此地,煞气几乎无穷无尽!
“道一前辈,您……”青栀敏锐地察觉到道一身上气息的变化,那原本因消耗而略显低沉的气息,此刻竟重新变得充盈厚重起来,甚至隐隐带给她一种与脚下这片死寂大地更加契合的奇异感觉。
道一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他并未详细解释,只是对青栀和闻声看来的韩立、老墨道:“我偶有所得,或可在此地恢复元气。你们为我护法,万不可让任何东西打扰。”
三人虽不明所以,但见道一神色笃定,皆郑重应下。
道一不再犹豫,直接盘膝坐在殿门入口处,最大限度地靠近外界翻涌的煞气。他全力催动青石烙印,同时运转《九寰地元功》。
嗡…… 左手手背上的青光变得稳定而明亮,一股更强的吸力产生,如同一个微型的漩涡,将周遭浓郁的煞气源源不断地吸纳过来!
一时间,以道一为中心,竟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煞气涡流!浓稠的血色煞气翻滚着涌入青光,旋即被迅速净化、提炼,转化为精纯厚重的土行元力,反哺己身。
这个过程看似简单,实则凶险万分。需对青石之力有着绝对的掌控,稍有不慎,让未被完全净化的煞气漏入一丝,便是万劫不复。道一全神贯注,心神与青石烙印高度契合,引导着这危险的转化。
他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雄浑起来,脸色恢复红润,周身甚至散发出淡淡的、如大地般沉厚的黄色光晕。丹田之内,元力浪潮澎湃涌动,不仅尽复旧观,更开始向着化神六重的巅峰壁垒发起冲击!
韩立、青栀、老墨三人看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绝灵死地,道一竟能……竟能利用那恐怖的煞气进行修炼?!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神通!
然而,好景不长。
道一如此大规模地汲取煞气,便如同在黑暗的湖水中点亮了一盏明灯,瞬间吸引了更多、更强大的存在的注意。
嗷——!
一声非人非兽、充满了暴虐与饥饿的嘶吼,猛地从殿堂外的浓稠煞气深处传来!
紧接着,地面开始轻微震动,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迈着沉重的步伐逼近。
“不好!”老墨脸色大变,猛地冲到殿门另一侧,透过缝隙向外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煞气翻滚之中,一个高达三丈、由无数惨白骸骨、破碎兵甲以及浓郁到化不开的黑红煞气强行拼接而成的巨大怪物,正一步步走来!它形态扭曲不定,仿佛一个拙劣孩童用尸块堆砌的玩具,唯有头部位置,镶嵌着数十颗不同种族的头颅,那些头颅的眼眶中同时燃烧着猩红的魂火,死死盯住了殿内正在修炼的道一!
这怪物散发出的威压,远超之前的煞灵,几乎堪比化神后期!
而更让人心悸的是,在它身后的煞气迷雾中,影影绰绰,还有更多诡异的身影在晃动!
道一汲取煞气的行为,惊动了这片古战场更深沉的“恶意”!
“准备迎敌!”老墨嘶声怒吼,一把抄起地上那柄受损不轻的破障弩,虽然弩箭只剩寥寥几支,但也顾不得了。
青栀与韩立也强压心中恐惧,各自祭出法宝法诀,神色决然。
道一自然也感知到了外界的变故,但他此刻正处于恢复与突破的关键时刻,周身元力奔腾,气机已与外界煞气涡流连成一体,若是强行中断,必遭严重反噬!
他心神沉静,加速运转功法的同时,分出一缕神识传音:“固守殿门,为我争取一炷香时间!”
煞气翻涌,巨怪逼近,大战一触即发!
而道一体内,元力已澎湃至顶点,化神六重与七重之间的那道壁垒,正在剧烈震颤,岌岌可危!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绝险之地,竟成了他淬炼道基、冲击瓶颈的独特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