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身后地动山摇，残殿彻底沉入深渊，只留下一个不断扩大、吞噬一切的恐怖黑洞。
滔天魔气混合着那恐怖存在的暴怒嘶吼，冲天而起！
道一拉着云曦，将速度催谷到极致，沿着来路亡命飞奔。
筑基六层的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但带来的爆发力也极其惊人。每一步踏出，都能在坚硬岩地上留下浅坑，身形如电。
云曦强忍伤势，勉力跟上，脸色愈发苍白。
“这边！”
道一勐地拐入一条岔道，玄甲臂对地脉的敏锐感知让他总能提前避开最危险的魔气喷涌区域。
那青铜阵盘在守拙戒中微微发烫，与外界狂暴的地脉产生着微弱共鸣。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塌陷声和嘶吼声渐渐远去。
两人终于冲出了那条漫长的地下裂隙，一头撞进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带。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焦臭。
道一停下脚步，瞳孔微缩。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巨大废墟。
断壁残垣，焦黑的土地，破碎的法宝残片，以及……随处可见的、早已僵硬的尸骸。
人族的，魔物的，纠缠在一起，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惨烈大战。
旌旗破碎，倒在泥泞中，依稀能辨出青岚宗和其他几个家族的标记。
这里是一处主战场遗迹。
“我们……回到地面了？”云曦喘息着，看着眼前惨状，眼中闪过一丝悲恸。
道一缓缓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
天空被厚重的魔云笼罩，昏沉阴暗。远处依旧传来隐约的厮杀声和爆炸的灵光，证明战斗并未结束，只是战线可能发生了转移。
他们方才逃出的那条裂隙，位于这片战场废墟的边缘一角，并不起眼。
暂时安全了。
道一迅速寻了一处相对完整的半塌工事，搀着云曦躲入其后。
“调息。尽快恢复。”
他言简意赅，自己则率先盘坐，吞下几颗丹药，运转《地藏归元诀》。
筑基六层的修为彻底稳固下来，灵力奔腾如河，道基坚固，煞气尽除。
但他刻意压制了进一步吸收外界能量的冲动，只是耐心打磨已然获得的力量，让根基更加扎实。
修为提升过快，并非全然好事。需要时间沉淀，适应暴涨的力量，否则道基虚浮，未来隐患无穷。
他沉下心神，仔细体会着筑基六层与之前的不同。
神识范围扩大到了近两百丈，对天地灵气的感应更加清晰，尤其是土系灵气，几乎如臂指使。
玄甲臂与大地脉络的联系也加深了一层，心念微动，便能引动方圆十丈内的土石产生微弱共鸣。
战斗力提升巨大，但距离引发质变的金丹大道，依旧隔着一道天堑。
他能模糊感应到那道瓶颈的存在，坚固而缥缈。
需要契机。
云曦也在一旁默默调息，吸收着稀薄的天地灵气，温养受损的星魂，进度缓慢。
道一心中一动，守拙戒微光闪烁，那株金瓣地藏花剩余的部分出现在手中。他掰下大半，递给云曦。
“这个或许更有用。”
云曦抬头，看到那蕴含着精纯生机与净化之力的灵花，微微一怔，没有推辞：“多谢。”
地藏花的能量更契合她的恢复。
道一将剩下的小半花瓣塞入口中，继续炼化，巩固修为。
时间在死寂与远处隐约的厮杀声中流逝。
忽然，道一勐地睁开眼，看向废墟深处。
玄甲臂传来极微弱的悸动。
不是危险警示，而是……某种同源力量的呼唤？极其遥远，极其微弱，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怆与不甘。
与他吸收的残碑、感应到的祭坛阵枢同出一脉。
是另一块碎片？还是……别的什么？
他微微皱眉。
“怎么了？”云曦察觉他的异样。
“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道一指向感应传来的方向，那片区域的煞气似乎格外浓郁，尸骸也更多。
“可能是战死的金丹长老遗物，或是破损的阵眼。”云曦推测道，“但也可能埋伏着魔物或……捡便宜的鬣狗。”
战场废墟，从不缺少冒险者和收割者。
道一沉吟片刻，站起身。
“去看看。小心点。”
机遇往往伴随着风险。那感应虽弱，却让他心神不宁。
两人收敛气息，借着废墟掩护，小心翼翼地向那片区域摸去。
越往深处，景象越是惨烈。
巨大的坑洞，被撕裂的大地，残留的恐怖术法波动……无不显示这里曾发生过元婴级别的大战。
甚至有一具庞大的、小山般的魔兽尸骸倒伏在地，心脏被掏空，残留的威压依旧让人心惊。
道一心中的感应越来越清晰。
终于，在一处彻底坍塌的、像是临时指挥所的巨大石堡废墟前，他停下了脚步。
感应源头，就在这下面。
玄甲臂的灼热感再次出现。
他示意云曦警戒，自己则玄甲左臂按在堆积如山的碎石上。
嗡……！
土黄光芒流转，沉重的碎石仿佛变得轻盈，被他小心翼翼地移开。
很快，一个被巨石封堵的洞口暴露出来。
洞口边缘，残留着强烈的阵法自爆的波动，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血煞之气。
不是魔气，更像是某种邪修功法所致。
道一目光一凝，动作更加谨慎。
他缓缓清开洞口，一股浓郁的血腥和死气扑面而来。
洞内不大，景象却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
三四具青岚宗内门弟子的尸骸倒在地上，死状凄惨，仿佛被抽干了精血。看服饰，竟是戒律堂的执法弟子。
中央，一座小型传送阵已然崩碎。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背靠洞壁而坐，胸口一个透明的窟窿，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愤怒与不甘。他身下，用鲜血画着一个残缺的符文，散发着最后的微弱波动。
正是这符文，引动了道一的玄甲臂！
老者身上残留的威压……是金丹后期！甚至半步元婴！
竟陨落于此！
“是巡监司的刘长老！”云曦低呼，认出了老者身份，“他负责监察这片战区后勤线路……怎会……”
道一的目光却落在刘长老死死攥着的左手上。
他小心掰开那僵硬的手指。
掌心是一块被捏得变形的黑色金属碎片，边缘锋利，散发着阴冷的血煞气息。碎片上，刻着一个诡异的、如同滴血眼睛的图案。
“这是……”云曦瞳孔一缩，“血煞教‘血瞳’杀手的标记！他们竟敢潜入战场，袭杀长老！”
道一捏起那块碎片，触手冰凉，那阴冷的血煞之气试图侵蚀他，却被玄甲臂轻易震散。
他想起赵天龙与影卫的勾结，想起地底存在的阴谋。
血煞教、幽冥宗、地底神秘存在、宗门内鬼……这张网似乎越来越大了。
刘长老临死前用本命精血画出的那个残缺符文，再次微亮起来，与道一的玄甲臂交相呼应。
道一凝神感应，符文传递出的信息断断续续，充满焦急与警告：
“阵……眼……被……标记……”
“血……祭……”
“阻……止……”
信息戛然而止。
刘长老最后一丝神念彻底消散。
道一沉默地看着老者不甘的双眼，缓缓伸出手，替他合上眼帘。
他站起身，将那块血瞳碎片收入戒中。
“走吧。”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寒意。
云曦看着他的背影，感觉他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加沉凝，仿佛有无形的山岳正在积蓄力量。
两人走出洞穴，重新掩埋洞口。
天空依旧昏暗。
废墟延绵至视野尽头。
道一望向战场最激烈的方向，玄甲臂上的山川纹路在袖中微微发亮。
金丹契机或许遥远，但脚下的路，已清晰可见。
仇恨与责任，便是最好的磨刀石。
他迈开脚步，向着营地可能存在的方向走去。
步伐沉稳，一步步，丈量着这片染血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