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午后,何维如往常一样,去探望子女。
他在何山的书房里,看到大儿子正为一个边境部落的归属问题而与手下们激烈讨论。
他在何月的院子里,看到女儿正耐心地教导着一群蒙童识字。
他又去看了何川和何石,两个新婚的小儿子,如今也都有了各自的担当。
何川变得愈发沉稳,已经开始协助何山处理一些城防事务。
而何石,则在他那活泼开朗的妻子高瑶的“管束”下,收起了几分浪荡不羁,在学宫里做起了一名兵器教官,颇受学生们的爱戴。
孩子们,都长大了。
他们不再需要自己时时刻刻地庇护在羽翼之下。
他们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天空。
那一刻,一个念头,在何维的心中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是时候该走了。
当晚,在何家的家宴上,他平静地向所有人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等过了这个春天,我就回上海港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
“父亲!”女儿何月第一个站了起来,眼眶瞬间就红了,“您才刚回来不到一年,怎么又要走?是不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让您住得不舒心了?”
“是啊,父亲!”大儿子何山也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联盟的事务虽多,但有我在。您只管安心在铜都城颐养天年,何必还要去上海港那种边远的地方。”
两个小儿子和儿媳们,也都纷纷开口挽留。
一时间,饭桌上的温馨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即将离别的伤感与不舍。
何维看着子女们脸上那真切的挽留,心中也不是没有触动。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留下了。
继续留下,对他而言,只会是日复一日地看着商这样的故人老去,只会是在亲情的温暖中,品尝更深沉的孤独。
“都别说了。”何维的声音很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的家,在这里。但我的路,在更远的地方。你们都已经成家立业,都有了各自的生活,我也没什么牵挂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自己的三个儿子,“在走之前,我还要考考你们。”
第二天清晨,何维将何山、何川、何石三兄弟,叫到了城外那座演武场。
演武场上,兵器架整齐地排列着,刀枪剑戟,在晨光下泛着冰冷的寒光。
三兄弟不明所以地站在场地中央,看着父亲换上了一身从未见过的、贴身利落的黑色劲装。
那一刻,父亲身上那股属于长者的温和与慈祥,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出鞘利剑般的锋锐与冷冽。
他的眼神,不再是看着儿子的眼神。
而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教官,审视新兵的眼神。
他走到兵器架前,随手拿起一根最普通的白蜡木长棍。
“来,”他对着三个已经长得比他还壮的儿子,勾了勾手指,“你们三个,一起上。用你们最擅长的武器,尽全力攻击我。让我看看,你们都学了些什么。”
何山与两个弟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和犹豫。
“父亲,这……”
“这是命令!”何维的声音陡然提高。
三兄弟不敢再违逆,各自从兵器架上取下了自己惯用的武器、
何山使的是一柄沉稳的青铜剑,何川用的是一柄木杆长枪,而何石则选了一把灵活的青铜短刀。
三人呈品字形,将手持木棍的何维,隐隐围在了中央。
“出手吧。”何维淡淡地说。
性子最急的何石低喝一声,率先发难!
他身形如电,单刀挥出,如同一只扑食的猎豹,直取何维的下盘!
几乎在同一时间,何川的长枪也如毒龙出洞,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刺何维的胸膛!
而最为稳健的何山,则踏步上前,手中的青铜剑横削而出,封死了何维所有的退路!
三人合击,配合默契,已然有了几分名将之后的气度。
然而,面对这雷霆万钧的合击,何维的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甚至没有看三人的武器,他的视线,像手术刀一样,冷静地切割着他们移动中的身体结构——手腕的转动角度、膝盖的弯曲程度、重心的转移轨迹。
就在刀枪剑即将触及他身体的瞬间,何维出手了。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极致的速度和简洁到可怕的一击致命。
第一个目标,是冲在最前、威胁最大的何石。
何维没有格挡他的单刀,而是侧身滑步,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切入何石攻击的内侧死角。
何石势在必得的单刀,几乎是贴着何维的衣角划过。
紧接着,何维手中那根木棍的棍尾,如同蝎尾般向上疾弹!
“啪!”
一声沉闷的骨肉撞击声。
何维的长棍砸在了何石持刀的右手手腕尺骨上。
何石只觉得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麻痹,单刀“哐当”落地!
何维动作不停,一个精准的低扫踢,直接踢在了何石支撑腿的膝窝处。
何石惨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跪倒在地。
“攻击意图过早暴露,身体过度前倾,全是破绽。”
何维冰冷的声音响起。
几乎在何石跪地的同一时间,他左脚为轴,身体猛地拧转,手中的木棍顺势横抡出去,仿佛身体的延伸。
他没有用棍去点何川刺来的枪尖,那种技巧性的动作太慢了。
他直接将木棍狠狠地砸在了木杆长枪最脆弱的杆身上!
“铛!”
一股无法抗拒的横向巨力,夹杂着枪杆断裂时产生的剧烈震动,狂暴地传到了何川左手。
他左手虎口崩裂,鲜血四溅,整个人被这股蛮力带得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满是骇然之色。
“依赖武器的长度,却忽略了武器本身的弱点。”
最后,面对何山那封死退路的横削,何维不退反进!
他弃棍了。
那根已经完成了两次打击的木棍被他随手扔掉,仿佛那只是一个累赘。
他以一种近乎野兽扑食般的姿态,压低重心,猛地向前突进!
他无视了何山削向他头颅的青铜剑,用自己的左肩硬扛了下去!
“嘶啦”一声,坚韧的黑衣被划开,一道血痕瞬间出现。
但与此同时,他也成功地撞入了何山的怀中!近身,是所有长兵器的噩梦!
何山根本来不及变招。
“砰!”
一声如同重锤砸在牛皮鼓上的闷响。
何维的右肘,以一种最简洁、最短的距离,狠狠地顶在了何山的胸骨下方,横膈膜的位置。
何山感觉自己胸腔里的所有空气,都在这一瞬间被硬生生挤了出去!
他双眼翻白,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像一条离水的鱼一样,张着嘴却无法呼吸,身体痛苦地抽搐着。
“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打击效果。你的剑只能对我造成划伤,我的肘击却能让你失去战斗力。这就是真实战场。”
三兄弟躺在地上,满脸震惊地看着父亲。
他们知道父亲很强,但他们从未想过,会强到如此地神鬼莫测的地步!
这已经不是武技,这是碾压!
“都起来。”何维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得意,“从今天起,接下来的三个月,你们将在这里,重新学习什么叫做真正的战斗。”
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演武场变成了三兄弟的人间地狱。
何维将自己那套融合了格斗术、野兽搏杀本能以及百年战场经验的战斗技巧,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们。
他教给何山的,是如何在战场上,用最冷静的头脑,观察局势,判断敌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因素,以最小的代价换取胜利。
那是一种超越了个人武勇的、属于统帅的“必胜之技”。
而他教给何川和何石的,则是更纯粹的“杀人之技”。
从最基础的、如何利用人体关节和要害的徒手格斗,到刀、枪、弓箭在各种极端环境下的极限用法。
他的教学简单、直接、狠辣,没有任何华而不实的招式,每一招,每一个动作,都直指“如何最高效地让敌人失去战斗力”。
三兄弟被父亲那如同鬼神般的武技彻底折服。
他们第一次明白,自己这位平日里温和儒雅的父亲,一旦进入战斗状态,将会是一台精准而又可怕的战争机器。
这也是何维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完整地展露出自己作为战士的一面。
三个月后,当春天的最后一片花瓣落下时,传授结束了。
三兄弟虽然浑身是伤,但他们都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他们身上那份属于贵胄子弟的优渥与文雅被彻底打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过真正血火淬炼后的沉稳与锋锐。
何维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重新变回了那个温和的父亲。
他留给三个儿子的,是一句平静的嘱托:
“武技是用来保护家人,不是用来欺凌弱小。你们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