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夜行坐在在回黑煞教的黑帆上,身后跟着十余名黑衣同门。
山风卷着落叶掠过耳畔,他下意识攥紧了腰间的鬼头刀,天穹门最后那位白衣人的身影又在脑海里晃了晃。
那人是在秘境关闭的最后时刻,才出来,有种熟悉的感觉,就是说不出来。
“甘师兄,想什么呢?”身旁的师弟递过水囊,“这次虽没讨到便宜,但也没让天穹门占着先机,回去教主定会满意。”
甘夜行接过水囊,仰头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头那股莫名的躁动。
“没什么,”他含糊应着,目光投向远方被暮色笼罩的山峦,“快速飞行,天黑前得翻过前面那岭。”
他甩了甩头,把这荒唐的念头驱散开。黑煞教与天穹门势同水火,怎么可能有旧识?许是在秘境中交手耗神太多,看花了眼吧。
二十一天的飞行,玄甲遁的角落积了层薄薄的灰,赵锋就窝在那儿,活像条被弃在路边的死狗。
他裹着件沾满污渍的旧衣,头发黏成一绺绺,连呼吸都透着股有气无力的懒,任谁路过都只当他是熬不住伤势、彻底垮了的一具尸体。
这天午后,南宫燕提着食盒假意路过,眼角余光便瞥见那团“死狗”动了动。
赵锋没抬头,眼皮都没掀一下,可那双半掩在乱发后的眼睛里,却倏地闪过一丝极亮的光——快得像流星划过长夜,却精准地撞进南宫燕心里。
是制止的信号。
南宫燕心头猛地一震,随即稳了稳心神。
她故意加重脚步,走到赵锋跟前时,柳眉倒竖,抬脚就往他腿上踹了两下。
“呸,没出息的东西!”
她声音又尖又利,带着恰到好处的嫌恶,“不长眼的东西?如今像滩烂泥似的,看着就晦气!”
第二脚踹下去时,她用鞋跟悄悄在赵锋裤腿上碾了碾,指尖借着甩袖的动作,飞快塞过去个油纸包——里面是块掺了药粉的桂花糕。
赵锋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被踹了也只闷哼一声,仿佛连抬眼看人的力气都没了。
可南宫燕分明瞧见,他藏在袖管里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了蜷。
“废物!”南宫燕又骂了句,提着食盒转身就走,裙摆扫过台阶时带起一阵风,吹得赵锋额前的乱发晃了晃。
直到她的脚步声远了,赵锋才缓缓侧过脸,望着南宫燕消失的方向。
方才那双眼眸里的精光已敛去,重新覆上死气沉沉的灰,可他藏在怀里的手,正紧紧攥着那块尚有余温的桂花糕。
二十一天的蛰伏,不是垮掉,是在等一个时机。
而南宫燕那两脚,踢走了旁人的疑心,也踢来了他最需要的那句“放心”。玄甲遁的角落里,“死狗”的嘴角,悄悄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玄甲遁天盘的青铜纹路在天穹门广场上渐渐黯淡,盘身震颤着吐出最后几名修士。
江家红踩着盘沿落地时,目光如淬毒的冰锥直刺被两名弟子架着的赵锋,后者衣衫染血,嘴角还凝着暗红的血痂,却依旧抬着眼,仿佛在看一场荒诞的闹剧。
“门主!”
江家红转身对着广场主位上的灰袍老者抱拳,声音陡然拔高,在寂静的广场上炸开,
“此次秘境之行,我等九死一生,共带回妖丹八十一颗,其中百年以上的有十七颗,更有三株凝血草、七叶还魂花等珍品灵草,合计四百余株——只是代价,未免太沉重了!”
他猛地侧过身,指着赵锋的手因愤怒而发抖:“李苏云、浦旭两位师侄,皆陨于秘境之中!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赵锋!”
广场两侧的长老席顿时起了骚动,几位白发长老交头接耳,目光在赵锋身上来回扫视。
天穹门主枯瘦的手指在扶手摩挲着,听到“李苏云陨落”时,眼皮猛地一跳,浑浊的眼珠里掀起惊涛:“苏云……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会……”
“怎么不会?”
江家红冷笑一声,字字如刀,“秘境之中,赵锋见李师侄得到了赤血灵芝,竟当场翻脸!他不仅不念同门之情,还勾结了黑煞教的妖人,趁着李师侄与妖兽缠斗时从背后偷袭!浦旭师侄上前阻拦,竟被黑煞教一记‘裂风掌’震碎心脉,死不瞑目啊!”
赵锋突然低低地笑出声,笑声嘶哑得像破锣:“江家红,你说这些话时,夜里睡得着吗?”
“住口!”
江家红厉声喝断,“事到如今还敢狡辩?当时在场的还有青岚谷的弟子,他们亲眼看见你与黑煞教妖人勾肩搭背,分赃李师弟的遗物!”
他转向门主,语气陡然沉痛:“更令人发指的是,秘境崩塌之际,他竟杀了白吉林师侄,剥了他的衣衫换上,装成白师弟的模样混在人群里!黑煞教、青岚谷、鬼冥宗的人在秘籍外围着我问,都以为他早已死在秘境,谁能想到他竟用这等卑劣手段瞒天过海?”
广场上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弟子想起李苏云平日温和的模样,忍不住红了眼眶;有人看向赵锋的眼神里已淬满了怒火。
西侧一位红脸长老猛地拍案而起:“勾结外道、残杀同门、欺瞒世人!此等败类,留着便是我天穹门的耻辱!”
“何止是耻辱!”
江家红趁热打铁,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玉佩高高举起,玉佩上刻着的“苏”字已被血色浸透,
“这是李师侄的玉佩,这是别人从秘境边缘的尸堆里找到的!”
赵锋被架着的胳膊剧烈挣扎起来,铁链勒得他手腕淌出血迹:“那玉佩到底是怎么到你手中的,你比谁都清楚。”
“颠倒黑白!”
江家红怒喝着上前一步,一脚踹在赵锋膝弯,迫使他跪倒在地,“众人皆知白吉林师弟与没有冤仇,你为何杀他夺身份,不就是怕他揭穿你的真面目?方才在遁天盘上,你还想对我下毒手!”
天穹门主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周身灵力翻涌,让广场上的议论声瞬间平息。
他盯着赵锋,一字一顿地问:“江家红所言,你可有辩驳?”
赵锋抬起头,血污掩盖的脸上露出一抹决绝:“我说的话,门主信吗?”
他扫过周围或愤怒或鄙夷的目光,突然笑了,“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是我赵锋行得正坐得端,勾结外道、残杀同门的污名,我不认!”
江家红立刻接口:“事到如今还敢嘴硬!门主,此等恶徒若不严惩,何以告慰李师侄、浦师侄的在天之灵?何以服众?”
几位长老纷纷附和,广场上的气氛愈发紧绷。天穹门主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将赵锋打入锁灵塔,待查清所有细节,再行处置!”
赵锋被拖拽着离去时,忽然回头看向江家红,眼神锐利如剑:“江家红,秘境里的真相,总会有大白的一天。”
江家红心头莫名一跳,随即冷笑着别过脸——在他看来,赵锋已经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