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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色的月轮逐渐西沉,天际泛起了静海星特有的、如同稀释过的紫水晶般的晨曦微光。林间那些发光的苔藓和叶片渐渐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开始在林间穿梭回荡。

营地里的气氛却与这生机勃勃的清晨格格不入。

经过一夜的休憩,熊罴的鼾声早已停歇,他正抱着一颗不知从哪找来的、外壳坚硬如铁的紫色果实,用蛮力咔嚓咔嚓地捏碎,啃食着里面清甜的果肉,动作有些烦躁,仿佛在借此发泄无处安放的情绪。他的伤势在静海星充沛的生命能量滋养下已好了七七八八,古铜色的皮肤下重新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艾西亚依旧坐在她的临时数据终端前,更多的光屏被点亮,上面流动着更加复杂、也更加令人不安的信息流。她的表情比昨夜更加凝重,运算核心全速运行的微弱嗡鸣声几乎清晰可闻。

姬月已经结束了冥想,她将长剑背在身后,正在小心地收集叶片上凝结的纯净露珠,用于补充饮水。她的动作依旧优雅,但眼神却不时瞥向林宸的方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宸坐在那里,身上依旧披着姬月给他的那条发光纤维毯子。他沉默地看着艾西亚面前那些不断刷新的数据,脸色在晨曦和屏幕光芒的交替映照下,显得有些阴晴不定。昨夜的噩梦和与姬月的交谈,让他眼中的疲惫并未减少,但那种几乎要溢出的恐慌似乎被强行压了下去,沉淀为一种更深沉的、近乎凝滞的严肃。

他知道,艾西亚一定有新的、更重要的发现。而那发现,很可能将决定他们接下来的道路。

果然,当最后一缕月光彻底隐没在天际时,艾西亚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在空中做了一个收束的动作。所有光屏上的数据流瞬间定格,然后重新组合,凝聚成几段核心摘要,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解析完成度达到可解读峰值82.1%。后续数据因严重损坏,已无法恢复。”艾西亚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寂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说重点,艾西亚。”林宸的声音有些低沉,但很稳定。

“核心信息如下:”艾西亚指向第一段摘要,“数据显示,星穹之力与使用者意识海的绑定是不可逆的。常规的能量操控技巧,只是最表层的运用,无法根除因内心阴影(数据原文称为‘心障’或‘灵垢’)而导致的力量反噬风险。”

熊罴停止了啃咬果实,皱紧了眉头:“啥意思?就是说俺们心里有啥疙瘩,这力量就会造反?”

“可以这样理解,但 oversimplified(过于简化)。”艾西亚点头,“更准确地说,内心的负面情绪、创伤、恐惧、执念,会成为能量运行通道中的‘杂质’和‘脆弱点’。平时或许无碍,但在高负荷或极端情绪下,这些点会首先崩溃,导致能量失控,进而引发链式反应,最终导向……我们昨天看到的‘同化’结局。”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一下。这不再是遥远的理论,而是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解决方案?”林宸言简意赅地问,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艾西亚切换光屏,指向第二段摘要,那里的文字更加古老晦涩,配着抽象的能量循环图:“数据指出,唯一能彻底理解和掌控自身力量,并净化‘灵垢’的方法,是主动深入意识海深处,进行一种被称为‘心渊冥想’的深度内在试炼。”

她放大了一张复杂的能量图谱,图中代表使用者意识的光点,正主动沉入一片代表潜意识与未知领域的黑暗深渊(心渊),在那里与各种扭曲的能量阴影(心魔)搏斗、融合、或净化。

“主动进入心渊?”姬月轻声重复,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听起来极其危险。”她深知一个人内心世界的复杂与可怕,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拥有强大力量却背负着诸多过往的人。

“风险系数极高。”艾西亚毫无隐瞒地确认,“数据记载,失败案例远超成功者。失败者中,轻则精神受创,力量永久性紊乱;重则意识迷失在心渊之中,肉身沦为空洞躯壳,或……直接引发反噬,被提前同化。”

“俺不去!”熊罴猛地站起来,把剩下的果壳捏得粉碎,脸上写满了抗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开什么玩笑!主动去找心魔?俺老熊脑子里没啥好东西!万一俺没打过,发狂了把你们全砸扁了怎么办?这比跟真刀真枪的敌人干架危险多了!”他指的是自己可能失控伤及同伴,这显然触到了他的底线。

林宸沉默着。他完全理解熊罴的抗拒。昨夜梦魇的余悸还未完全散去,那深入骨髓的恐惧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心渊”可能存在的可怕。主动投入其中?这简直是自杀!

艾西亚则保持着绝对的理性:“从逻辑分析,风险与收益并存。风险如上所述,极高。收益是:一旦成功,不仅能根除反噬风险,更能与星穹之力达成更深层次的共鸣,理解和运用宇宙底层规则,实力将发生质的飞跃。这对于我们未来应对‘终末之影’级别的威胁,可能是唯一途径。”

她看向林宸:“决策必须由你做出,林宸。我的计算模型无法对‘心性’‘意志’这类变量进行准确评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宸身上。

他感受到了那目光的重量。熊罴的恐惧与抗拒是真实的,艾西亚的理性分析是冰冷的,姬月眼中的担忧和支持也是清晰的。

他的内心在剧烈挣扎。理智告诉他艾西亚的分析是对的,这是变强和生存的必经之路。但情感上,那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淹没他。他想到了梦中的场景,想到了自己可能失控毁灭一切的未来……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闪过第九卷末惨烈的战斗,面对“终末之影”爪牙时的无力感,队友们伤痕累累的模样……如果不变强,下一次,他们可能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敌人不会因为他们内心的恐惧而手下留情。

更重要的是,他想到了自己。他是领袖,是核心的持有者,他面临的风险最大,但潜在的引领作用也最大。如果他因为恐惧而退缩,那么团队将永远无法跨出这一步,最终很可能在未来的某次战斗或自身的反噬中走向灭亡。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延缓死亡的到来。

必须有人带头,必须有人做出榜样。

一股决绝的信念,如同在冰冷海水中点燃的火种,开始在他心底燃烧起来,逐渐驱散那些盘踞的恐惧。

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中的迷茫和挣扎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过淬炼的、更加沉静的坚定。

“我们进行心渊冥想。”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老大!”熊罴急道。

“熊罴,”林宸看向他,眼神坦诚而坚定,“我明白你的担心。我也怕。我怕得要死。”他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自己的恐惧,这让熊罴愣了一下。

“但正是因为我们怕,所以我们才必须去做。”林宸继续说道,目光扫过每一位队友,“如果我们连自己内心的恐惧都无法面对,又如何去面对宇宙深空中那些难以名状的恐怖?力量的反噬随时可能发生,被动等待灾难降临,不如主动寻求一线生机。”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沉重:“而且,我是最可能先失控的那个人。于公于私,我都必须第一个尝试。如果我成功了,你们就能更有把握。如果我失败了……”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言之意。如果他失败失控,那么在他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坏前,或许……还需要队友们做出最艰难的决定。

姬月走上前一步,站在林宸身边,她的行动已经表明了态度:“我支持。修行之路,本就是逆水行舟,与天争,与地争,更是与己争。此关,必须过。”她看向林宸,眼神交汇间,是无需言说的信任与支持。

艾西亚点了点头:“逻辑上,这是最优解。我会尽全力优化冥想引导程序,并提供实时监控数据,尽可能降低风险。”

熊罴看着态度坚定的林宸和支持他的姬月与艾西亚,烦躁地挠了挠巨大的脑袋,最终重重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回地上,嘟囔道:“行了行了!俺老熊舍命陪君子!大不了就是一疯!到时候你们下手利索点!”他虽然话语粗鲁,却也表明了共同进退的决心。

团队的抉择,就此达成。

林宸看着他的队员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冲淡了那份沉重的决意。他知道,前路凶险未卜,但他并非独行。

“好。”林宸点头,目光望向那片在晨曦中愈发美丽的紫色森林,眼神却仿佛已经投向了自身那更加幽深、更加未知的——心渊。

“我们准备一下。艾西亚,需要什么尽管说。这一次,我们要打一场内心的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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