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色阴沉。
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和铜锣声打破了小林村的宁静。
“铛!铛!铛!”
“县衙办案!全村老少,立刻到村口谷场集合!违者以同党论处!”
几名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官服却一脸凶悍的衙役,簇拥着一个师爷模样的人,闯入了村子,一边敲锣一边高声呼喝。后面还跟着十来个手持铁尺锁链、如狼似虎的青衣汉子,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正是青狼帮的打扮!
村民们被这阵势吓得惊慌失措,纷纷从家里跑出来,拖家带口地往村口谷场赶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喻心中凛然,对屋内的萧玄使了个眼色,让他绝对不要出声,然后跟着父母兄长也来到了谷场。
谷场上已经黑压压地站满了村民,人人面带惶恐,交头接耳。里正张茂才和村长陪着笑脸,迎向那为首的师爷和衙役头目。
那师爷三角眼,留着山羊胡,一脸倨傲,展开一卷公文,清了清嗓子,高声念道:“奉县尊大人令!缉拿朝廷钦犯萧玄!此犯穷凶极恶,袭杀官差,罪大恶极!现已潜逃至本县境内!这是海捕文书和画像!尔等仔细观看!”
旁边一个衙役立刻举起一幅粗糙但特征明显的画像,上面画着一个面容冷峻、眼神锐利的男子,正是萧玄!只是画像略显抽象,但眉宇间的英气和那道淡淡的疤痕却抓得挺准。
“凡提供线索者,赏银五十两!协助擒获此獠者,赏银二百两!若有胆敢窝藏隐匿者,与钦犯同罪,满门抄斩!”师爷的声音尖利冷酷,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全场每一个村民。
村民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纷纷低头,不敢与那画像对视,生怕惹上嫌疑。
林喻站在人群中,面色平静,心中却冰冷一片。【好狠毒的手段!】直接将萧玄定性为袭杀官差的朝廷钦犯,赏银缉拿!这样一来,搜索就变成了光明正大的官府行为,青狼帮的人可以名正言顺地参与,甚至调动本地衙役和乡勇!而村民们在高额赏银和“满门抄斩”的威胁下,很难保证不会有人为了赏金而出卖消息!
果然,那师爷念完公文,对衙役头目和青狼帮为首之人使了个眼色,厉声道:“给我挨家挨户地搜!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特别是那些最近有生人出入、或者行为异常的人家,重点排查!”
“是!”衙役和青狼帮众轰然应诺,如狼似虎地就要散开行动。
里正张茂才额头冒汗,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道:“师爷,各位差爷,我们小林村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怎么可能窝藏钦犯呢?这……这挨家挨户的搜,怕是……”
“嗯?”师爷三角眼一瞪,冷冷地道,“张里正,你是在教县尊大人做事?还是说……你做贼心虚,想阻拦办案?”
“不敢不敢!”张茂才吓得连连摆手,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青狼帮为首那个脸上带疤的汉子(似乎是新任的头目,气息比“毒牙”刘更阴沉)狞笑一声,一挥手:“搜!仔细点!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钦犯找出来!”
眼看这群虎狼之徒就要开始肆虐村庄,林家几人心中都提到了嗓子眼。林大山和柳氏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林壮拳头紧握,挡在家人前面。
林喻眼神冰冷,神识早已笼罩全场,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对策。硬抗肯定不行,暴露更是死路一条。必须想办法将他们引开,或者……制造混乱?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突然响起一个尖利的女声,充满了幸灾乐祸和刻意表现的味道:
“官爷!官爷!我有情况要禀报!我要举报!”
尖利的女声如同破锣,瞬间撕裂了谷场上凝重的空气,将所有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林喻瞳孔微缩,看向声音来源——果然是他那“好姑姑”林小娟!她正挤在人群外围,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嫉妒、报复和急于表功的兴奋表情,高高地举着手,生怕别人看不见她。
为首的师爷和青狼帮疤脸头目眉头一挑,目光锐利地扫向她:“你要举报什么?说!”
林小娟受到瞩目,更加得意,她挤出人群,指着林家几人的方向,声音又尖又响,充满了恶意:“官爷!我要举报我大哥林大山家!他们家最近行为反常,肯定有鬼!”
全场哗然!所有村民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林家几人身上,充满了震惊、怀疑、还有一丝看热闹的兴奋。
林大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小娟:“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柳氏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林壮怒吼一声就要冲过去,被林喻一把死死拉住。
“我胡说?”林小娟叉着腰,唾沫横飞,“大家伙儿都看看!他们家以前穷得叮当响,连糙米粥都喝不上溜儿!怎么突然就能天天吃白米饭了?还能隔三差五吃肉?哪儿来的钱?”
她不等别人反应,继续嚷嚷,语气越发恶毒:“还有他家那个病秧子哥儿林喻!以前风一吹就倒,砍担柴都能累趴下!怎么最近突然就‘能干’了?还能打到山货卖钱了?我看分明就是有鬼!指不定就是窝藏了那个什么钦犯,得了黑心钱!”
她这话极具煽动性,立刻勾起了村民们最近的种种疑虑和嫉妒。是啊,林家这日子过得也太邪乎了,突然就好了起来?难道真和钦犯有关?
那师爷和疤脸头目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精光。他们正愁没头绪,这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哦?林大山家?”师爷捋着山羊胡,阴冷的目光扫向林大山,“张里正,这妇人说的可是实情?”
张茂才额头冷汗涔涔,支吾道:“这……大山家最近光景是好了些,但……但说是窝藏钦犯,怕是……”
“怕是甚么?”疤脸头目不耐烦地打断他,狞笑着看向林小娟,“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出来!若属实,赏银少不了你的!”
林小娟得到鼓励,更加兴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把她昨天看到的、听到的、加上自己的恶意揣测全倒了出来:“官爷明鉴!我昨天去他家,还想借几个钱应急,结果他们不但不借,那林喻还把我轰了出来!态度嚣张得很!肯定是心里有鬼!”
“而且!”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更高八度,“我昨天好像隐约看到他家里屋床上,躺着个陌生男人!盖着被子,没看清脸,但肯定不是林壮!当时我就觉得奇怪,现在想来,八成就是那个钦犯!”
轰——!
这话如同炸雷,在谷场上空爆开!
床上躺着陌生男人?!这简直是铁证!
所有村民都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林家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恐惧和疏离,纷纷下意识地远离他们几步。
“你放屁!”林大山气得双眼赤红,破口大骂,“林小娟!你个黑了心肝的泼妇!你血口喷人!我撕了你的嘴!”他就要冲过去拼命,被几个相邻的村民下意识地拦住了。
柳氏更是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幸好被林壮扶住。
那师爷和疤脸头目脸上却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好啊!果然有蹊跷!”疤脸头目大手一挥,“来人!把林大山家给我团团围起来!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其他人,跟我进去搜!重点搜那间卧室!”
“是!”如狼似虎的衙役和青狼帮众立刻行动,一部分人迅速冲向林家,将其前后门堵死,另一部分人则在那师爷和疤脸头目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直奔林家院子!
“冤枉啊!官爷!冤枉啊!”林大山被两个衙役粗暴地按住,挣扎着嘶吼,声音绝望。
林壮扶着昏迷的母亲,双目喷火,却无能为力。
林小娟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扭曲的快意和贪婪,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五十两赏银。
村民们噤若寒蝉,无人敢出声,只有孩子们被吓得哇哇大哭。
林喻站在人群中央,面沉如水。他死死拉住暴怒的大哥,目光冰冷地扫过得意洋洋的林小娟,又看向那些冲进自家院子的官差和青狼帮众。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萧玄确实就藏在屋里!虽然他把萧玄藏在了床底下,还用杂物做了遮掩,但对方如此仔细搜查,被发现几乎是必然的!
硬拼?对方人多势众,且有官府身份,硬拼等于坐实罪名,甚至可能连累父母兄长当场被杀!
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喻的神识猛地捕捉到远处官道上一阵急促而规律的马蹄声!不同于衙役散乱的马蹄,这马蹄声训练有素,铿锵有力,正在快速接近!
紧接着,一声中气十足、威严无比的暴喝从村口方向炸响:
“住手!安陵县守备营在此!何人胆敢在此放肆?!”
声如雷霆,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正准备破门而入的师爷和青狼帮众动作猛地一僵,骇然回头望去。
只见村口尘土飞扬,一队约莫二十人的精悍骑兵,身着制式皮甲,腰挎战刀,正策马狂奔而来!为首一名军官,面色冷峻,目光如电,正是那发声之人!其身后旗帜飘扬,赫然是一个“沈”字!
守备营?他们怎么会来这穷乡僻壤?!
那师爷和疤脸头目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