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利坚秘密研究所,核心分析室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着失败后特有的、混合着焦躁与不甘的冰冷气息。
麦克·威尔逊垂首站立在房间中央,昔日的傲慢与锐气荡然无存,只剩下被彻底击垮后的颓丧与麻木。他身上的作战服还带着迷宫中的尘埃与细微破损,脸上残留着精神过度消耗后的苍白。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站在他面前,背对着他、凝视着巨大数据屏幕的阿瑟·史密斯博士。
屏幕上,正反复播放着【镜像迷宫医院】最后阶段的画面——林野如何利用影子标记法精准推进,如何在核心大厅轻描淡写地瓦解他的攻击,以及最后那匪夷所思的“镜像归一”。每一个画面,都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麦克的脸上,也抽在史密斯博士和整个美利坚战略团队的神经上。
史密斯博士没有转身,也没有咆哮。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但这种极致的平静,比任何暴怒都更让麦克感到恐惧。
“说吧。”良久,史密斯博士那嘶哑、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完整地,客观地,陈述你的失败。不要漏掉任何细节,尤其是……关于‘回溯者’的。”
麦克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他知道,这不是请求,是命令。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尽可能平稳、不带个人情绪的语调,开始复述他在迷宫中的经历。
他从林野初期的迷失讲起,讲到“心灵低语”装置激活后林野明显的挣扎与动摇,讲到林野触发清算时那短暂的、仿佛被击垮的状态……他的声音在这里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那是他当时以为胜利在望的错觉。
然后,他的语气变得艰涩起来,描述着陈岚的紧急通讯介入后,林野如何迅速稳定心神,以及浅川梨纱那关键的信息提示如何让林野找到了“影子标记法”。他详细描述了林野后期那令人绝望的推进速度和对陷阱、对他攻击的绝对洞察力。
最后,他讲到了核心大厅,讲到了林野那无法理解的对规则的精妙干涉,以及“镜像归一”时那震撼灵魂的规则震鸣。
“……他的能力,不仅仅是预知或高速计算。”麦克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那是一种……对规则本身的、更深层次的驾驭和修改。他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真实’,并且能直接在那层面进行操作。‘心灵低语’可以放大情绪,可以干扰判断,但无法撼动他那种……基于绝对理智和洞察的规则掌控力。”
陈述完毕,分析室内再次陷入死寂。
史密斯博士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陷的眼睛里,却翻滚着如同深渊般黑暗的情绪——有愤怒,有挫败,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超出理解范畴的力量所挑战后产生的、冰冷刺骨的忌惮。
他没有看麦克,目光仿佛穿透了他,落在虚空中某个不存在的点上。
“所以,”史密斯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我们动用了‘心灵低语’,精心设计了陷阱,利用了他的心理弱点,甚至让他一度触发了清算……结果,却只是帮助他打破了最后的枷锁,让他变得……更加强大,更加不可战胜?”
他的话语里没有疑问,只有冰冷的陈述,却让麦克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博士,我……”麦克试图辩解,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任何理由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史密斯博士抬起手,制止了他。他走到主控台前,调出了麦克的生理数据和精神波动记录,尤其是在林野完成“镜像归一”瞬间的数据。
看着那峰值陡增、然后骤然归于一种奇异稳定状态的曲线,史密斯博士的眼神越发幽深。
“意志力的极限突破……精神与规则的亲和度大幅提升……能量干涉精度呈指数级增长……”他低声念着数据分析结果,每一个词都像是一块冰,“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成长了。这是……蜕变。”
他猛地关闭了数据界面,再次看向麦克,眼神已然恢复了那种研究者的冷酷与理智,但深处却燃烧着更加危险的火焰。
“你的失败,根本原因不在于你的实力或执行,而在于我们对目标威胁等级的严重误判。”史密斯博士的声音斩钉截铁,“‘回溯者’林野,其能力本质与成长潜力,已完全超出我们现有的所有威胁评估模型!”
他快速调出一份新的报告模板,标题赫然是——《“回溯者”能力再评估与“扼杀”计划升级建议》。
在报告中,他将林野的威胁等级从“最高(毁灭级)”直接提升至前所未有的“未知(文明级)”,并给出了冷酷的建议:
“鉴于目标已展现出的规则驾驭能力及与倭国、德意志形成联盟的趋势,常规遏制手段已确认无效,且存在加速其成长之巨大风险。”
“建议立即启动‘扼杀’计划最终阶段,动用‘潘多拉’项目储备之‘概念级’武器原型,或引导其进入已知最高风险、规则逻辑近乎无解的‘死寂星域’副本,使其永久迷失。”
“此决策关乎国家存续与文明主导权,建议提交最高联席会议进行‘总统特别授权’表决。”
报告末尾,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将麦克的失败报告作为附件一并加密发送。
做完这一切,他才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对着依旧垂首站立的麦克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出去吧。你的处置,等待高层决议。”
麦克如蒙大赦,又带着巨大的屈辱和茫然,踉跄着退出了分析室。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史密斯博士一人,和他面前屏幕上那张林野通关时的定格画面。
他死死盯着那张年轻而平静的脸,仿佛要将其刻入灵魂深处。
“规则驾驭者……‘回溯者’……”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词,眼中最后闪过一丝近乎偏执的疯狂,“无论你是什么……美利坚的灯塔,绝不会在你面前熄灭!”
“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