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密旨,无需宣读,二位直接浏览即可。”
赵甲上前几步,把圣旨交到扶苏手里。
扶苏双手接过,和蒙恬一同看去。
“圣谕:赵高、胡亥谋逆,恐其假朕名传诏惑众。扶苏,监修长城三载,劳苦功高,朕有大事相商,着你即刻随赵甲返沙丘。
“蒙恬,镇北境十载,乃大秦屏障。日后若非黑冰卫持诏,且诏涉你与扶苏安危,或令擅离兵权,无需领命,立捕之,并速遣人驰报沙丘,朕自有定夺。
钦此!”
“赵高与胡亥谋逆!怎么会?
扶苏差点惊呼出声。
只是想到需要保密,他强行忍住了。
“赵百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知晓?”
两人把赵甲带到大帐,屏退左右后,蒙恬低声问道。
“长公子、上将军,沙丘那边发生了一件奇事。没有陛下的允许,末将不敢对你们说。只不过,等长公子到了行宫,自然明白。其他的,末将什么都不知道。”
赵甲道。
蒙恬皱了皱眉。
他自然明白保密的需要,但机密到自己和扶苏都不能透露的程度......
脑中灵光乍现。
“赵百将,可是与你们的怪异坐骑有关?”
赵甲道:“末将什么都不能说。”
既然没有否认,这句话,其实等于是承认了。
这时,扶苏勉强从胡亥谋反的震惊中恢复了一些。
他想起了之前看见的奇异坐骑,那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扶苏心头的好奇再也按捺不住。
“赵百将,”他往前凑了半步,问道:“刚才我见到黑冰卫的坐骑,怎么如此怪异,不知它有何灵异?”
赵甲垂手而立,脸上依旧是惯有的严肃,可眼底却悄悄掠过一丝自得。
他虽不能透露来源,却忍不住自豪:“回长公子,那坐骑非马非车,通体铁铸,不用吃草饮水,只靠‘火油’便能驱动——寻常战马一日最多奔行三百里,它非但疾如狂风,还能日夜不停。
“我们这趟赶路,从沙丘到上郡,只花了两天半的时间,还包括中途休息的三个时辰。比千里马还快了好几倍。”
“嘶!”蒙恬虎躯一震。
快如疾风?永不疲倦!
他征战北境十载,最清楚粮草与运力的重要性,若此等坐骑能用于军伍,调兵、传讯、急袭都将彻底改变,这分明是足以颠覆战局的利器!
扶苏更是惊得后退半步,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圣旨边角:“竟有这般神物?莫说见,便是听都未曾听过……赵百将,等回行宫时,我能否……能否骑着它?”
语气里满是年轻人对新奇事物的期待,一时都忘了胡亥谋逆带来的沉重。
赵甲猛地单膝跪地,头埋得极低:“长公子恕罪!此事万万不可!那坐骑速度太快,稍有不慎便会出事——我们这趟来,已经折损了六个兄弟。长公子你是万金之躯,末将绝不能让你冒险。”
“六个?”扶苏脸上的期待瞬间褪去,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急切,“他们……他们伤势如何?可有性命之忧?”
见扶苏不问事,只问人。赵甲心里涌起暖意。
他抬起头,放缓了语气:“长公子放心,都是外伤,最多摔断了骨头,无人有性命之忧。”
扶苏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扶起赵甲:“那就好,那就好……是我孟浪了,只想着新奇,倒忘了这坐骑竟如此凶险。你们赶路辛苦,先下去歇息吧,待我与蒙将军交代完北境防务,便随你回沙丘。”
送走赵甲后,他与蒙恬坐着闲聊,交流意见。
扶苏叹道:“赵高倒行逆施,如今自取灭亡,是他恶贯满盈了。只是……胡亥他怎么会掺和进去?”
他素来仁厚,又是长兄,对弟弟妹妹都非常关爱。
一想起幼弟必定因此获罪,生死难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蒙恬却是无所谓。
他们蒙氏与赵高之间早就势同水火,迟早都会分个你死我活。
连带的,他对胡亥这个“赵高弟子”,也一向没有好感。
只是胡亥是嬴政爱子,他以前不方便显露出来,现在就没有了这层顾虑。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平静道:“赵高这逆贼,这些年靠着陛下宠信,处处排挤忠良,我蒙氏子弟在朝中不知受了他多少刁难。近墨者黑,胡亥既与他同流合污,便是自作自受,公子犯不着为他挂心。”
扶苏低头不语。
蒙恬见他情绪不高,顿了顿,话锋一转,又道,“倒是该恭喜公子才是。”
扶苏闻言一怔,转头看向蒙恬,满脸不解:“恭喜?如今赵高谋逆未平,何来恭喜之说?”
蒙恬放下茶杯,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疼惜:“公子啊,你哪里都好,就是太过老实,不懂陛下的心思。
“当年你因直谏‘焚书坑儒’触怒陛下,才被派来监修长城,这三年看似是外放,实则是陛下让你磨一磨性子。如今陛下下密旨召你回沙丘,还特意叮嘱‘大事相商’,这是已经结束了对你的考验,要许以大任了。”
“大任”这两个字,蒙恬特意加重了语气,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扶苏一愣,随即惶恐道:“上将军说的是哪里话,我当初劝谏父皇,虽说是秉承本心,并不后悔。但每当想起当时父皇的痛心疾首,我这不孝子却也是罪孽深重。
“如今父皇能够把我召回,我得以承欢膝下,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敢奢望其他。这些话,请你以后不要再提了。”
蒙恬顿觉无奈。
这种话,如果是其他人来说,他只会觉得对方在伪装。
但既然是扶苏,只能说明对方就是这么想的。
蒙恬欲言又止,最后举起了酒杯。
“那就祝长公子承欢膝下,早享天伦。”
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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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扶苏是真的以为秦始皇对自己不满。当赵高的赐死诏书到来的时候。蒙恬还想挣扎一下,扶苏则心灰意冷,自杀了。否则秦末历史必然改写。
(蒙恬止扶苏曰:“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将三十万众守边,公子为监,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来,即自杀,安知其非诈?请复请,复请而后死,未暮也。”......扶苏为人仁,谓蒙恬曰:“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即自杀。)
《史记·李斯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