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偏殿,年久失修,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香火和灰尘混合的陈旧气味。午时刚过,阳光勉强从破旧的窗棂挤进来几缕,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阿彪怀着赴死般的心情,独自一人踏进了偏殿。他手心里攥着匕首,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殿内每一个角落,神经绷紧到了极致。
殿内空无一人,只有几尊落满灰尘、面目模糊的神像,漠然地俯瞰着。
他等了一会儿,就在他以为自已被骗了,准备转身离开时,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一根巨大的柱子后面传来:
“来了。”
阿彪猛地转身,匕首瞬间横在胸前,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他死死盯着那根柱子。
一个人影,缓缓从柱子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不是林野。
是强子。
他拄着拐杖,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在昏暗中若隐若现,眼神冰冷得像两把刀子,直刺阿彪心底。
“强……强子?!”阿彪失声叫道,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震惊,“你……你没死?!”
“托你们的福,捡回条烂命。”强子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带着刻骨的恨意。
阿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握着匕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强子还活着!那林野……他不敢想下去。
“是……是野哥让你来的?”阿彪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恐惧,也带着一丝连他自已都没察觉到的……期盼。
强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你们现在日子不好过吧?赵凯要把你们当擦脚布扔了?”
阿彪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强子的话,像针一样扎在他最痛的地方。
“野哥……想怎么样?”阿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声音依旧带着颤音。
“野哥不想怎么样。”强子语气平淡,“他只是让我来问问,你们是想跟着赵凯一起沉船,还是……想找条活路。”
“活路?”阿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充满警惕,“什么活路?”
“赵凯的船,快要沉了。”强子缓缓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梁弘远容不下他,官面上盯上了他,内部人心散了。他倒台,是迟早的事。你们跟着他,只有陪葬的份。”
阿彪沉默着,冷汗已经从额角滑落。强子说的,正是他这些日子最深切的恐惧。
“野哥能给我们什么?”阿彪抬起头,眼神复杂。
“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强子盯着他的眼睛,“不需要你们明着反水,只要在关键的时候,提供一点赵凯那边的消息,或者……在适当的时候,保持沉默。”
“就这么简单?”阿彪有些不信。
“就这么简单。”强子语气肯定,“野哥要的是赵凯和梁弘远的命,不是你们的。事成之后,以前的账,一笔勾销。你们拿着该拿的钱,离开江城,找个地方重新过日子。”
离开江城?一笔勾销?
阿彪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这条件,听起来太诱人了。尤其是对他们这种朝不保夕的人来说。
但他还是不敢完全相信。“我……我怎么信你?”
“你可以不信。”强子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个动作牵动了他的伤腿,让他眉头微皱),“那就继续回去,等着赵凯哪天把你们当内鬼清理掉。或者……等着野哥亲自来找你们算账。”
最后那句话,像一道冰锥,刺得阿彪浑身一颤。他想起了林野那双狠厉起来不顾一切的眼睛。
他看着强子那残缺的身体和冰冷的目光,知道这不是在开玩笑。林野一定还活着,而且,就在暗处盯着他们。
是跟着注定要沉的船一起死,还是抓住这根看似危险、却可能是唯一生路的稻草?
阿彪的内心在天人交战。
最终,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嘶哑地问道:“……需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