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砸在排水渠锈蚀的铁皮上,发出密集的鼓点。
林澈背贴着潮湿的水泥墙,腕表蓝光在雨幕里忽明忽暗,苏晚星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钻入耳麦:“外墙电藤蔓每三分钟充能一次,断电窗口只有九秒。”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腹蹭过唇角未干的血渍——方才在贫民窟巷战被追得跳上晾衣绳时,铁丝划破了嘴角。
“九秒?”他低笑一声,雨水顺着发梢滴进领口,凉意顺着脊椎窜上来,“够我翻三个跟头再请它喝杯茶了。”掌心无意识摩挲着胸口的星砂袋,昨夜觉醒的“技能共享”还在体内发烫,像有无数细小火苗顺着经脉游走,每跳一次,都能想起母亲怀表里那行字:“你要带着船,走向更宽的河。”
排水渠外突然传来骚动。
林澈侧耳,听见赤眉的大嗓门混着破油桶的撞击声:“都把火把举高!今天不是劫狱,是讨命!我哥没杀人,老瘸爷更不该被那狗官用私刑打死在牢里!”
他踮脚爬上渠口,雨幕里,赤眉举着燃烧的破油桶站在污水横流的巷口,身后挤着百来号流民——有光脚的孩童攥着碎砖,有裹着破棉袄的老妇举着擀面杖,连瞎眼的陈阿公都被搀着来了,手里的竹杖敲得地面咚咚响。
人群的怒吼撞碎雨帘,像滚过雷阵。
“正面强攻拖住守军,我和青隼走通风井。”林澈跃出暗渠,锈铁围栏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他回头看向赤眉,雨水顺着眉骨淌进眼睛,却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记住——等我信号,再点火。”
话音未落,颈侧突然窜过刺麻感。
林澈本能后仰,一道噼啪作响的电弧锁链擦着喉结扫过,在身后的砖墙上灼出焦黑的痕迹。
“铁脊虎卫?”他落地翻滚,借势蹬上墙沿,这才看清来者——甲胄上的丙七刻痕还在,可那张脸白得像泡过福尔马林,灰蓝色的眼珠毫无焦距,锁链末端缠着的不是普通金属,是渗着黑血的“心刑鞭”衍生品。
“被控了……”林澈后槽牙一咬。
影蚀会的傀儡术他在副本里见过,用蛊虫啃食人脑,只留本能执行命令。
那锁链再次甩来,带起的风声刮得他耳尖生疼。
千钧一发之际,他反手扣住身旁一个攥着碎砖的少年手腕,运转体内流转的火种——技能共享!
少年懵懵懂懂跟着挥拳,掌心突然腾起暗青色气劲,竟真的打出黑艄公《黑潮掌》的暗流旋涡。
电弧锁链撞进漩涡,噼啪炸出一串蓝紫色火星,方向偏了三寸,擦着林澈左肩划过,在他外衣上烧出个焦洞。
“好小子!”林澈反手将少年推回人群,从腰间摸出铜炉刮片——这是今早用破铜炉熔铸的,边缘淬了星砂,能干扰数据流。
他看准电藤蔓接驳口的位置,手腕一抖,刮片精准卡进金属缝隙。
滋啦——
电流声骤然变哑。
林澈仰头,看见外墙的电藤蔓红光骤暗,表盘上的倒计时开始跳动:08:07:06……
“六秒?”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裤脚被刚才的电弧燎得发烫,却笑得更欢了,“比预计少三秒,倒省得我藏着掖着。”
身后传来赤眉的嘶吼:“都给老子上!砸了那破灯笼!”流民们举着燃烧的木棍、生锈的菜刀涌上去,铁脊虎卫丙七的锁链再次甩出,却被几个壮实的汉子用破棉被缠住。
林澈借着混乱跃上围墙,指尖在电藤蔓上一按——果然,充能前的余电弱得像挠痒痒。
“青隼!”他压低声音喊了一嗓子。
通风井口的雨帘突然被拨开一角,露出张棱角分明的脸,发梢滴着水,手里攥着张泛黄的图纸。
青隼的指尖沾着雨水,递来的图纸边角卷着毛边,林澈接过时触到一片潮湿——是方才藏在怀里捂出的温度。老瘸爷儿子?他压低声音,指腹蹭过图纸上用炭笔勾的螺旋纹路,那小子上个月被巡城卫打断腿,我背他去医馆时还说要攒钱给爹买副柏木棺材。
青隼喉结动了动,雨水顺着下巴砸在图纸上,晕开一团墨迹:他昨晚跳了护城渠。
林澈的瞳孔骤然缩紧。
通风井的霉味突然变得刺喉,他想起三天前在巷口见过那少年,正蹲在老瘸爷的破草席前用树枝在泥地上画棺材——说是要等攒够钱,先画个样儿给爹看。
他把图纸往怀里一塞,猫腰钻进通风管,金属管壁硌得肩胛骨生疼。
青隼跟在身后,呼吸声像破风箱,这管子十年前我修过,b3到b7有三个检修口。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来皮靴踏水的闷响——两队巡卫举着探照灯,光束如毒蛇般扫过管壁。
林澈的后颈瞬间绷成弓弦。
他反手扣住青隼手腕,指尖在对方脉门上连点三下——这是跑酷圈的暗语。
两人贴着管壁缩成虾米,探照灯的白光擦着鼻尖扫过,巡卫的对话混着电流杂音灌进耳朵:影蚀会的人说今晚会有大动静,典狱长让加三倍岗。
三倍?另一个嗤笑,那小贼再能蹦跶,还能翻了镇狱铁塔?
林澈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望着管壁上斑驳的水渍,突然想起母亲教的《缠络卸劲法》——国术里借势导力的法门,原是用来化解拳劲,此刻却鬼使神差地想起数据流的扰动规律。
闭眼。他对着青隼无声口衅。
指尖在管壁上轻轻一叩,气流顺着金属纹路窜向红外感应器。
那红点原本稳定的频率突然乱了套,像被人揪住线头的毛线团,滴——的长鸣炸响在管道里。
巡卫骂骂咧咧的声音由近及远,林澈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这才发现后背的衣服早被冷汗浸透。
你......青隼盯着他发颤的手指,刚才那是?
跑酷时学的小把戏。林澈扯了扯嘴角,率先往前爬。
管道越往上越窄,腐臭里混进焦糊的电流味——是塔顶的能源核心在发热。
b7层的铁门锈得只剩半扇,林澈踹开时扬起漫天铁锈。
墙面上的刻痕让他的呼吸陡然一滞:密密麻麻的数字像蛆虫般爬满青灰色石砖,0317-雷淬失败0402-心脉寸断0411-赤枭......
赤枭是赤眉他哥的江湖号。青隼的声音在发抖,手指抚过0412-待实验的刻痕,明天第三轮......
林澈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赤眉举着油桶时泛红的眼尾,想起那少年用碎砖打出《黑潮掌》时发亮的眼睛——这些人赌上命来的,原来讨的是一场早被写进死亡名单的处决。
他拽着青隼往楼上冲,靴底碾过满地碎瓷片,档案室在顶层,严世箴的私印一定在那。
档案室的保险柜嵌在墙里,林澈用星砂刮片插进锁孔时,金属摩擦声像极了现实里修自行车的老陈头拧螺丝。的轻响传来,他屏住呼吸拉开柜门——泛黄的纸页上,判官笔录四个血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指尖刚触到纸页,【武道拓印系统】的灼烧感从掌心炸开。
林澈踉跄着后退两步,加密数据如潮水般灌进脑海:影蚀会的印记、净心司的调包记录、电磁压印的指纹模板......他猛地扯下耳机砸在保险柜上:晚星!
同步这些数据!
苏晚星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劈头盖脸砸过来:破译了!
证物链是假的,你的指纹是用......
警报声骤然炸响。
林澈。刑无赦的声音从广播里渗出来,像淬了冰的刀刃,你闯的是律法之塔,不是江湖擂台。
整座铁塔开始震荡,林澈扶着墙才没栽倒。
透过满是裂纹的玻璃窗,他看见塔顶那只青铜缓缓转向,红色光束如巨蟒般缠上档案室。
律法之塔他扯出防水袋把笔录塞进去,从怀里摸出月髓草粉撒在桌上。
火星溅起的刹那,纸页上浮现出一行小字:第七区权限持有者不得干预司法程序——严世箴。
林澈的笑意在脸上绽开。他对着通讯器低吼:赤眉,放火!
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贫民窟方向腾起冲天烈焰,火光映得铁塔的青铜兽首都泛起血光。
赤眉的吼声混着爆裂声炸进耳朵:老瘸爷!
阿枭!
看清楚!
这塔欠你们的,老子烧给你们看!
腕表在此时剧烈震动。
林澈低头,金光流转的提示让他瞳孔微缩:战斗记忆回放功能解锁——首战复盘将于明晨辰时启动。
来得正好。他把防水袋往怀里一揣,撞开档案室的窗。
夜风卷着烟火气灌进来,吹得额前湿发乱飞。
楼下巡卫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他却突然笑出声——母亲怀表里的字突然清晰起来:你要带着船,走向更宽的河。
此刻他才明白,哪有什么船要他带。
是这些拼了命往火里闯的人,推着他,推着所有被塔压在底下的人,要掀翻这吃人的铁壳,去看真正的江湖。
雨不知何时停了。
林澈蜷缩在破庙的供桌下,防水袋还死死攥在胸口。
月光透过漏雨的屋檐洒在脸上,他望着梁上结的蛛网,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逐渐慢下来。
明晨辰时......他呢喃着闭上眼,残留的星砂味还在鼻腔里打转,复盘......
供桌上的破瓷碗突然的一声。
林澈猛地睁眼,却只看见一片月光。
或许是风。
或许......
他的意识渐渐沉下去,最后一个念头是:明天,该让这塔,见见真正的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