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死寂大地,无边无际。
凤千羽的脚步,是这片死域中唯一的声音。
她的身后,是信仰崩塌、陷入绝望的凤凰遗族,和满心震撼、努力消化着一切的鬼王。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跟随着她,仿佛在这片被遗忘的坟墓里,她成了唯一的光源,或说是唯一的……异数。
鬼王看着凤千羽的背影,心中掀起万丈狂澜。
神国?废墟?
这女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对所谓的“神国”表现出半分向往,也没有对眼前的废墟流露出丝毫失望。
她太平静了。
平静得,仿佛她不是第一次来,而是……回家。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连鬼王自己都吓了一跳。
回家?回到一片坟墓里?
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跟上凤千羽的脚步,视线同样投向了那棵矗立在废墟中央的,巨大枯树。
那棵树太大了,大到遮蔽了小半个天空。
通体焦黑,每一根枝干都像是被无尽的痛苦扭曲过,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充满了不甘与怨恨。
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死气,从树身之上散发出来,笼罩着整片大地。
这里,就是这片废墟的中心。
是所有死亡的……源头。
凤千羽在这棵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枯树下,停住了脚步。
她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却又沉静得,仿佛与这棵古树对峙了亿万年。
她缓缓抬起手,白皙的手掌,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就那么轻描淡写地,按在了焦黑的,如同岩石般粗糙的树干上。
就在她的手掌与树干接触的刹那。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爆发。
什么都没有发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鬼王屏住了呼吸。
身后那些失魂落魄的凤凰遗族,也下意识地看了过来。
那位太上长老,更是死死地盯着凤千羽的动作,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最后的希冀。
一息。
两息。
三息。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次徒劳的尝试时。
异变,陡生!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来自亘古之前的嗡鸣,从那棵早已死去的古树最深处,传递了出来。
紧接着,在所有人骇然欲绝的目光中。
以凤千羽手掌所按之处为中心,那焦黑如炭的树干上,一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光芒,缓缓亮起。
那光芒,就如同一颗,沉睡了亿万年的心脏,在这一刻,被唤醒,开始了第一次,微弱的搏动。
随着这声心跳。
整棵巨大的枯树,都随之轻轻一震。
覆盖在树干上的,厚厚的死亡尘埃,簌簌落下。
“动……动了……”
一名年轻的族人,指着古树,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这棵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神……神树,它动了!”
鬼王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他看得分明,不是动了那么简单!
是凤千羽体内的力量,正在通过她的手掌,源源不断地涌入那棵枯树之中!
那不是在攻击,也不是在试探。
而是在……喂养!
她在用自己的力量,喂养这棵代表着死亡的古树!
疯了!
这个女人绝对是疯了!
然而,更疯狂的还在后面!
得到了凤千羽力量的滋养,那棵枯树的“心跳”,开始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
“咚!”
“咚!”
“咚!”
每一次心跳,都像是一面天鼓,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擂响!
每一次震动,都让这片死寂的大地,随之颤抖!
暗红色的光芒,如同蛛网般的血丝,从凤千羽的手掌下蔓延开来,迅速遍布了整棵古树的树干,流向每一根扭曲的枝丫!
在这片妖异的红光之中,一个谁也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发生了。
在那万千如同鬼爪般的焦黑枝干顶端,一根最不起眼的枝条末梢。
一点新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开了焦黑的死皮,顽强地,抽了出来。
那不是一片正常的嫩芽。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近乎黑色的绿。
芽的边缘,还带着一圈淡淡的,如同血丝般的红晕。
充满了不祥,却又蕴含着一种,毁天灭地般的,新生之力!
死木,发芽了!
在这片连时间都会腐朽的坟墓里,在所有生机都被剥夺的绝望之地,一株新芽,因凤千羽的到来,破土而出!
“神迹……这才是真正的神迹!”
一名长老,看着那点妖异的新绿,激动得老泪纵横,再次跪了下去。
但那位为首的太上长老,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整个人如坠冰窟,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他的目光,从那点新绿,到那棵正在复苏的古树,再到那个一手缔造了这一切的凤千羽,最后,落在了这片无垠的废墟之上。
废墟,枯树,新生……
一个被凤凰遗族封禁了无数代,只有历代大长老才有资格在临死前,翻阅一角的,最禁忌的传说,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他的脸色,由狂喜,转为茫然,再由茫然,化为了无尽的,比之前面对死亡时还要深刻百倍的……恐惧!
“错了……全都错了……”
他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
“这里不是神国……不是起源之地……”
“这里是‘帝陨之地’!是吾族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帝凰,陨落的……坟场啊!”
“传说……传说帝凰陨落,化为枯梧,其血脉被诅咒,其神国化为废墟,等待下一个轮回……当禁忌之主回归,踏上帝陨之地,死寂的枯梧将会复苏,整个世界,都将迎来终结与……新生……”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道惊雷,炸在鬼王和所有凤凰遗族的耳中。
“她不是来回归神国的……”
太上长老抬起头,用一种看怪物,看魔鬼,看末日化身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凤千羽的背影。
“她是来……收回这个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