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的空气,凝固了。
那口鲜血,从刘承口中喷出,像一朵妖异的红梅,绽放在冰冷的地砖上。
那张揉成一团的信纸,就静静地躺在血泊之中,上面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百官之首。
镇国公赵匡,这位在沙场上从未有过畏惧的宿将,此刻却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
他的目光,失去了焦点,只是呆呆地看着地上的那滩血。
输了。
输得如此彻底。
输得如此荒诞。
他们精心策划的联盟,他们引以为傲的百年根基,在那个女人的雷霆手段面前,脆弱得就像三岁孩童的沙堡。
“诛心……”
刘承扶着桌子,颤巍巍地站起身,他擦去嘴角的血迹,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们都错了,从一开始,就全错了……”
赵匡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我们没错!是她不讲规矩!是她疯了!她就是一个暴君!”
“规矩?”
刘承笑得更凄凉了,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声音沙哑。
“规矩是胜利者定的!她用青州和并州的血,告诉天下人,谁才是规矩!”
“她用云州的‘不战而降’,告诉天下人,顺从她,才是唯一的活路!”
“你现在还想着跟她讲规矩?你拿什么讲?拿我们这些已经被钉在‘国贼’耻辱柱上的名声去讲吗?”
刘承踉跄着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她夺走的,不是我们的兵权,不是我们的财富,而是我们的‘理’!”
“她让天下人都看到,我们这些世家,是趴在东陵国身上吸血的蛀虫!而她,才是那个为民除害的英雄!”
“民心在她,大义在她,我们……我们拿什么跟她斗?”
赵匡彻底沉默了。
他是一个武将,可以带兵冲锋,可以马革裹尸。
但他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他只知道,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在这场看不见刀光剑影的战争中,毫无用武之地。
那个女人,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将他们彻底击溃。
云州的消息,像一场瘟疫,在短短半天之内,席卷了整个京城。
那些曾经还在观望,甚至暗中支持刘承的世家门阀,彻底陷入了恐慌的狂潮。
户部侍郎张府,家主张敬言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一炷香的时间,就走白了半边头发。最终,他一咬牙,将几箱子见不得光的账本,全都扔进了后院的枯井。
吏部尚书王府,王夫人尖叫着,指挥着下人将一箱箱的珠宝古玩往密室里搬,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整个京城的高门大宅,都笼罩在一片末日来临般的气氛之中。
以往那些高高在上,眼高于顶的贵人们,此刻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恐惧。
他们怕的,不是抄家,不是杀头。
他们怕的,是那种被完全看穿,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无力感。
那位女帝,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棋手,而他们,连棋盘上的棋子都算不上,只是棋盘边,随时可以被捻死的,蝼蚁。
“她不是在跟我们斗……”
一个老迈的宗亲,在自家的祠堂里,对着祖宗的牌位,流下了两行浊泪。
“她是在……净化这个世界。”
“而我们,就是需要被净化的,污秽。”
……
养心殿。
殿外,是京城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殿内,却是一片安然的静谧。
凤千羽正在批阅奏章。
三州传来的捷报,没有让她的脸上,出现一丝一毫的波澜,仿佛一切,本就该如此。
赵无极侍立在一旁,看着灯火下,那张绝美而平静的侧脸,心中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跟在陛下身边最久,也最清楚,这位看似柔弱的女帝,体内蕴藏着何等恐怖的智慧和力量。
杀伐果断,攻心为上。
她只用了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兵不血刃地,解决了困扰东陵国数百年的心腹大患。
这种手段,已经不能称之为权谋。
这是……神迹!
“陛下,云州的奏报。”
赵无极将孙哲那封字里行间都透着震惊和敬畏的信,呈了上去。
凤千羽只是扫了一眼,便随手放在了一边。
“慕容山,是个聪明人。”
她淡淡地评价了一句。
“可惜,用错了地方。”
她站起身,走到那副巨大的疆域图前。
青州、并州、云州,这三个最富庶,也最顽固的州府,此刻在她的眼中,仿佛已经被染上了一层新的颜色。
“田地,收上来了。财富,也收上来了。”
凤千羽的手指,轻轻滑过那片广袤的土地。
“但朕要的,不止是这些。”
她转过身,目光清冷,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灼人的光芒。
“传朕旨意。”
赵无极心头一震,立刻躬身肃立。
“昭告天下!”
凤千羽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自今日起,三州所有抄没田产,以县为单位,全部分发给无地、少地的百姓!”
“凡东陵国子民,男丁授田五十亩,女子二十亩,此为永业田,可传子孙!”
“新授之田,三年之内,免除一切赋税!”
“告诉天下人。”
凤千羽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欺压百姓者,朕必诛之。”
“而愿意追随朕的百姓,朕,会让他们看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这道旨意,如同一道划破暗夜的惊雷,从京城发出,以最快的速度,传向了东陵国的每一个角落。
它所掀起的波澜,远比那数百颗人头,和三州士绅的集体投降,要猛烈一万倍!
它将彻底点燃,那被压抑了数百年的,属于亿万万底层百姓的,希望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