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宫道,从未如此漫长。
凤景瑞被淑贵妃半拖半拽着,踉踉跄跄地,朝着太和殿的方向奔逃。他那身为了登基大典特制的崭新蟒袍,此刻沾满了灰尘与血污,冠冕歪斜,发髻散乱,狼狈得像一条丧家之犬。
他的耳边,是淑贵妃惊慌失措的催促:“快!瑞儿!我们还有禁军!只要回到太和殿,调动守护皇宫的最后一支力量,我们还有机会!”
有机会?
凤景瑞麻木地被她拉着,目光扫过眼前的景象,心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绝望。
昔日庄严肃穆的宫道,此刻已然化作修罗场。
叛军在溃逃。
士兵们丢盔弃甲,漫无目的地奔跑,脸上写满了恐惧。他们不再是军队,而是一群被冲散了羊圈的绵羊。
为了一个掉在地上的馒头,昔日的同袍拔刀相向,鲜血飞溅。
远处的宫殿楼阁,燃起了火光,那是乱兵在趁火打劫,将平日里他们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珍宝,疯狂地揽入自己怀中。
这就是他的军队?这就是他倚仗的力量?
凤景瑞的心,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站住!你们要去哪!给朕回来!”他突然挣脱淑贵妃的手,对着一群从他身边跑过的溃兵,声嘶力竭地怒吼。
然而,那些士兵只是惊恐地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跑得更快了。仿佛他不是那个刚刚“登基”的新皇,而是一个会带来厄运的瘟神。
“反了……都反了……”凤景瑞喃喃自语,失魂落魄。
“别管他们了!”淑贵妃再次抓住他,脸上泪痕交错,“瑞儿,我们快走!去太和殿!禁军统领陈通,是母妃的远亲,他会听我们的!”
“对……禁军……”凤景瑞的眼中,终于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两人连滚带爬,终于冲到了太和殿前那片巨大的广场。
广场之上,数百名身着金甲的禁军,手持长戟,结成方阵,将太和殿牢牢地护卫在中央。他们是整个皇宫中,唯一还保持着建制的部队。
看到这支队伍,淑贵妃像是看到了救星,她整理了一下仪容,尖声叫道:“禁军统领陈通何在?!还不快快护驾!有叛军冲进宫了!”
一名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的将领,从方阵中走出,对着淑贵妃,单膝跪地。
“末将陈通,参见贵妃娘娘。”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眼神,平静无波。
“陈通!你来得正好!”淑贵妃大喜过望,指着广场之外的混乱,急切地命令道,“快!立即发兵,镇压乱兵,然后全军出击,剿灭城外的叛逆!”
凤景瑞也挺直了腰杆,用自以为威严的声音喝道:“陈通,朕命你……”
然而,他的话,被陈通直接打断了。
陈通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着凤景瑞和淑贵妃,声音清晰而坚定。
“贵妃娘娘,四皇子殿下。”
“末将乃大内禁军统领,职责是护卫皇宫,保卫陛下。末将的兵,只听从当今陛下,凤云天一人的圣令。”
他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凤景瑞和淑贵妃的心上。
淑贵妃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转为了难以置信的错愕。
“陈通……你……你说什么?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新皇!”
“末将不知什么新皇。”陈通摇了摇头,语气没有丝毫动摇,“末将只知,京畿卫大营的王师,已经入城。陛下,即将回宫。”
“你……你敢抗旨?!”凤景瑞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最后的希望,破灭了。一股疯狂的怒火,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
“朕杀了你这个叛徒!”
他咆哮着,捡起地上的一柄长刀,就向着陈通劈了过去!
“锵!”
两柄长戟,交叉着,稳稳地架住了他的刀。
陈通身后的两名禁军士兵,面无表情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放肆!”陈通厉声喝道,“四皇子,你若再敢行凶,休怪末将刀剑无眼!”
凤景瑞被那两股巨大的力量震得连连后退,一屁股摔倒在地。他看着眼前那一张张冷漠的面孔,那一片片如林的长戟,终于,彻底崩溃了。
也就在这时。
一阵整齐划一,沉重如山的脚步声,从宫门的方向,由远及近地传来。
那声音,带着一种铁血的节奏,仿佛是死神的鼓点,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广场上所有的乱兵,都停下了动作,惊恐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队队身着玄甲的京畿卫士兵,手持火把,如同一道钢铁洪流,涌入了广场,迅速地,将整个太和殿,包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路。
凤千羽一身黑衣,手持追魂弩,缓步走在最前。她的身后,是身着龙袍,面沉似水的凤云天,以及手提滴血长枪,煞气腾腾的赵无极。
当凤云天的身影,出现在广场之上时。
禁军统领陈通,再次单膝跪地,这一次,他的声音,洪亮而恭敬。
“末将陈通,率全体禁军,恭迎陛下回宫!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迎陛下回宫!”
数百名禁军,齐刷刷地跪下,声震云霄。
凤景瑞和淑贵妃,呆呆地跪坐在广场中央,看着这如同众星捧月般的一幕,面如死灰。
凤千羽的脚步,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两个,曾经将她踩在脚下,视若蝼蚁的人,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四个时辰。”她淡淡地开口,“从你穿上这身蟒袍,到成为丧家之犬,不多不少,正好四个时辰。”
“凤千羽!”凤景瑞猛地抬起头,双眼血红地盯着她,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是你毁了朕的一切!”
“陛下!”淑贵妃却猛地扑倒在凤云天脚下,哭得梨花带雨,“陛下,臣妾知错了!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鬼迷了心窍,怂恿瑞儿犯下大错!求陛下看在多年情分上,饶瑞儿一命吧!”
凤云天看着这个曾经宠冠后宫的女人,又看了看地上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眼中,只剩下无尽的失望与冰冷。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
淑贵妃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她知道,求饶,已经无用。
她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的泪水,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怨毒到极致的疯狂。
她猛地回过头,死死地盯着凤云天。
“好!好一个凤云天!你果然还是这么绝情!”
“既然你不给我们母子活路!那我们,就一起死!”
话音未落,她猛地从发髻中,拔出一根早已准备好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毒金簪,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凤云天的咽喉,狠狠刺去!
这一下兔起鹘落,快到了极致!
那淬毒的锋芒,直指凤云天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