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
大名府的上空响起三声震耳欲聋的音爆声。三道人影如流星一般划过天空,向着汴京城飞去。
梅兰竹菊、王语嫣、小红挤在直升飞机里,看着不断闪过的云朵,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说完回家后,金老爷就把自己的工程飞行器掏了出来,把几个人往里一塞,然后,拽着飞行器就飞天了。
豆娘和酒盅也紧随其后。
“神……仙……”
阿竹兴奋的扒着窗户往外看。
蓝天白云不断的擦身而过,有时也会一头冲进云朵里,青山绿水变的十分渺小,金老爷本就高大的身影这会儿显得更加高大,更加坚挺,就连豆娘的身影也变得锐利起来。
“主人,我们找到归宿了…”
梅剑眼中涌出泪水,对着天山的方向双手合十,轻轻的诉说着激动。
“老爷很善良,他不是江湖人,我们再也不用打打杀杀。”
“老爷很聪明,他总是能分辨出我们谁是谁。”
“老爷很有富有,我们不用干活,也不用做事,活的很轻松。”
她口中的主人是天山童姥,那个把她们养大的人,这一开口,四姐妹纷纷开始向着那个方向诉说一直压在心底的话,都停不下了。
“主人,宫主是个软蛋,把我们送人了。”
“主人,我们老爷是神仙,以后谁也不能欺负我们了。”
“主人,我最喜欢老爷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个宫主,您挑错人了,他一点都不好。”
“主……”
王语嫣看着突然活跃起来的四姐妹,这才反应过来,应该做什么。
这是在天上,那么,祈祷的话,母亲一定能听见吧?
一定能!
于是,她也准备说两句。
至于为什么人埋在地下,也是下到地府,她们却感觉在天上更近,这就不知道了。
然而,不等她开口,好们就感觉到她们在下降。
呃、到了。
距离汴京城越近,豆娘的心跳就越快,而她的飞行速度也就越快。
从大名府到汴京一共才多远啊!
没几分钟她就看到了让她心跳加速的原因。
宴台村的土路上,一个血与土糊满了全身的女人,一点一点的向前蛄蛹着,身后是一条长长长长的爬痕。
在女人身后,瘸子窦富不时扬起鞭子抽在那血肉模糊的背上。
在他们的身后还有零星的人群。
“你醒啊!!醒啊!!”
啪!
又是一鞭子。
妇女向前动了一下。
“大宝要死了,你快爬呀!!”
声带已经嘶伤,声音已经碎裂。
“大宝……”
冯氏呢喃一声,疲惫又疼痛的身体仿佛又注入了新的力量,蛄蛹向前爬去。
“快点呀!!!”
窦富吼着,又高高扬起了鞭子。
呼——
起风了,
地上的尘土铺天盖地的向着四周扩散,吹撞的树木摇曳,推卷的人身踉跄。
皮鞭被卷飞,窦富翻滚着,惨叫着,摔倒在几十丈外。
豆娘轻轻蹲在了冯氏的身前。
冯氏艰难的抬了抬,一阵眩晕让她的头摇摇晃晃,她努力睁眼,却有尘土飘进了她的眼中,她闭上眼,挤了又挤,眼中终于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她看到光,
宛若天仙的高贵身影在光中。
“……”
她张了张嘴,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她想不起来眼前站在光中的她叫什么名字。
她记得,她生下来后,叫赔钱货。
她记得,她干活时,叫贱丫头。
她记得,她还叫哎。
她记得,人们叫她豆娘。
她记得,她没被起名字。
“求呀,磕头,给神仙磕头!!!”
愣神中,男人那碎裂的声音传了过来,急促,惊慌,恐惧,又有执着。
一瞬间,她像是被按动了启动键。
“神仙,求您,救大宝!救大宝!”
她呜咽的叫着,用不成样子的双手拼尽全身力气撑起身体,然后,猛地向着地面砸去。
嗡~!
她的头又是一阵眩晕,眼前光明越来越少,黑暗越来越多。
要昏过去了吗?
不!
我的大宝还没救回来!
我要醒着!
我要求她,求她救大宝。
我不能昏!!!
她的天地已然无色无声,手足有感而无实,淡淡的麻,轻轻的飘……
醒!!!
她把自己又拽回来了。
双眼紧致酸涩。
入目是一只洁白的鞋子托着她的额头。
她的身子猛的向后退缩,远离了那么洁白。
“救、大宝…”
豆娘扬起了脖子,愣愣的看着天空。
眼中涌现晶莹的水,让天空更加炫彩,也让心莫名的痛。
她看清了那条长长长长的爬痕,
她看到了瘸子眼中的恐惧,
她看见了冯氏身上痛与疲惫,
她更看见了他们见到自己时的喜悦。
可她看不懂,他用什么战胜了恐惧,一路跟来。
她也看不懂,她用什么撑过了身体上的痛苦与疲惫。
当然,
她知道那是什么。
可那种东西,她从未曾拥有过,所以,她不懂。
“大宝……”
豆娘咀嚼着这个充满宠溺与珍贵的名字,感觉心中凉凉的。
“救,救大宝……”
冯氏见那光中的神仙没有动,又开始用生命磕头。
砰!
肿胀的额头切确实实磕在地上。
这次,没有人替她缓冲。
她眼前一黑,意识陷入黑暗。
豆娘只觉身体一阵摇晃,缓缓向后倒去。
父爱母爱,是世间最纯粹最无私的情感。它可以让人战胜恐惧无所畏惧;它可以让人忘记疲劳忘记疼痛;它可以让人倾尽所有;它也可以让世间充满希望。
然而,这份纯粹到了极致的爱,像一把无形又锋利的刀,狠狠插在豆娘的心头之上。
这爱,是给大宝的。
她,叫赔钱货。
她都没指望过,却被生生推到了眼前。
“没事儿,有我呢!”
浑不在意的浑厚声音出现在身后,炙热的大手扶住她的腰肢。
“这,是什么?”
豆娘不知道怎么说,这个“这”也没有明确的指向,泛指眼前的一切。
“愚昧!”
金老爷撇撇嘴。
他不知道眼前这是怎么回事儿。
可他知道豆娘呀。
她从小到大说的最多的就是“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这是什么?
这是愚昧的爱。
这是禽兽的爱呀!
林中野兽会把弱小的后代咬死,只抚养最强壮的后代,野兽没有思想,只有本能,所以,野兽是野兽。
而这封建时代,遍地都是遵循本能,活成野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