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手指卡在裂缝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咬住。他用力往后挣，整条手臂都在发抖。结界中心那道幽黑的口子越张越大，空气开始扭曲，耳边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风穿过骨头。
陈梦瑶扑上来拉他的胳膊，嘴里喊着什么，但他听不清。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吸力从裂缝深处传来，整个人差点被拽进去。他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碎石扎进皮肉，疼得他猛地抽了口气。
就在这时，体内突然一震。
不是疼痛，也不是力量爆发，而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好像身体里某个沉睡的东西醒了。他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有一股热流在涌动，顺着血管往四肢冲。
“断……”他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字。
可话音刚落，掌心就窜出一道灰金色的光。那光不刺眼，但一出现，周围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瞬。
他本能地把手往前一推。
光流划过空中，像刀切豆腐一样，切断了几根看不见的线。那些线原本缠在他手腕、脖子和腰上，此刻断裂的瞬间，吸力一下子弱了。
手指终于被拔了出来。
他跌坐在地，大口喘气，手还在抖。低头一看，掌心裂开了一道口子，血顺着指尖往下滴。
“你怎么样？”陈梦瑶爬到他身边，声音有点发颤。
他没回答，脑子里一片乱。刚才那一瞬间，他居然忘了她是谁。不是忘了名字，是忘了她存在的意义。好像这个人跟他毫无关系，就像路边的一块石头。
这种感觉只持续了几秒，但足够吓人。
“我没事。”他撑着地面站起来，眼神扫向对面。
那两个阴阳师还站在阵眼处，一个扶着另一个的肩膀，两人脸上都是惨白的颜色。他们脚下的血纹正在重新连接，裂缝边缘的黑色物质缓缓蠕动，像是活物在愈合。
“他们还没完。”苏逸低声说。
陈梦瑶抓着符纸的手紧了紧，“你还撑得住吗？”
他没说话，只是抬起手看了看。皮肤下面有淡淡的纹路在闪，灰金色，像蛛网一样蔓延到小臂。每闪一次，身体就跟着抽一下。
他知道这是刚才用的那种力量留下的痕迹。
“刚才那个……是我体内的东西。”他说，“第九个。”
陈梦瑶愣了一下，“第九个？你之前不是说只有四个能用？”
“现在五个了。”他闭了闭眼，“但它不听话。”
话刚说完，手臂上的纹路忽然亮了一下。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额头冒出冷汗。
脑海里又是一阵混乱。这次是画面——小时候修车铺的门帘晃动，养父蹲在车底敲扳手，还有第一次觉醒鼎纹时胸口炸开的灼痛。这些记忆本来很清晰，但现在像是被人剪碎了，胡乱拼在一起。
“苏逸！”陈梦瑶拍了下他的脸，“看着我！”
他眨了眨眼，视线慢慢聚焦。
“别再用了。”她说，“太危险。”
“不用就得死。”他咬牙站起来，“他们不会停。”
对面的咒语声越来越急，结界中央的裂缝再次扩张。这一次，不只是吸力变强，连空间本身都开始错位。地面的岩石出现重影，远处的山壁像是叠了两层，看得人头晕。
苏逸知道不能再等。
他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沉进体内。四尊已激活的鼎还在运转，但第九尊不一样。它不像其他鼎那样安静等待召唤，反而有种要自己冲出来的意思。
他试着引导那股灰金之力，不再像刚才那样乱砍，而是集中一点，锁定了三根最粗的“线”。
一根连着裂缝，一根连着阴阳师脚下的阵法，最后一根，缠在陈梦瑶的手腕上。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一根，但直觉告诉他必须斩断。
“准备后退。”他对陈梦瑶说。
她点点头，往后挪了几步，靠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苏逸抬起右手，掌心对准虚空。灰金光芒再次浮现，这次更稳了一些。他控制着它，像拿刀一样，一点点割向第一根线。
“嗤——”
一声轻响，仿佛布料撕裂。
连着裂缝的那根应声而断。吸力骤减，整个结界的震动都慢了下来。
紧接着是第二根，通往阵眼的维系之线。这一刀下去，对面两个阴阳师同时晃了下身子，其中一个直接跪倒在地。
第三根最难。它细得几乎看不见，却异常坚韧。苏逸连续试了三次都没成功，每次发力，自己的太阳穴就像被针扎一样。
“快点！”陈梦瑶喊了一声。
他抬头，看见那根黑丝正从她手腕往上爬，已经到了肩膀。
不能再拖。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掌心。灰金光芒顿时暴涨，顺着经脉冲出去，狠狠斩下。
“断！”
“啪”一声，像是琴弦崩断。
黑丝断裂，陈梦瑶浑身一震，整个人软了一下，幸好及时扶住了石头才没倒下。
苏逸也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吸沉重。手臂上的纹路开始褪色，但皮肤裂开的地方还在渗血。
“成了？”陈梦瑶喘着问。
“暂时。”他摇头，“它不稳定。”
话音未落，胸口又是一阵抽搐。他低头看去，发现刚才消失的纹路竟然又冒了出来，而且比之前更深，一直延伸到了锁骨下方。
更奇怪的是，他忽然记不起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
不是忘记过程，是忘了目的。他只知道这里有敌人，有个女孩需要保护，但具体为什么战斗，为什么不能逃，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是……”他看向陈梦瑶，声音有些迟疑。
她脸色变了，“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甩了甩头，记忆又回来了，“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你差点把我名字忘了。”她盯着他，“这力量到底是什么？”
“断因果。”他说，“切断联系的东西。”
“那你刚才断了什么？”
“吸我们的力，他们的阵，还有你被牵连的线。”他喘了口气，“但每一次断，都会丢点东西。可能是记忆，可能是感觉，也可能……是别人对我的印象。”
陈梦瑶沉默了几秒，“那你还能再用吗？”
“能，但不敢多用。”他看着对面，“他们已经开始重组了。”
果然，那两名阴阳师虽然受伤，却没有放弃。他们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一把暗红色的粉末洒在地上，另一人则用短杖划破手掌，让血滴进符纸。
血符燃起黑色火焰，结界再次震荡。
裂缝虽未完全恢复，但吸力已经开始回升。地面的岩石微微浮动，像是要脱离地表。
苏逸知道，对方准备发动新一轮攻击。
他慢慢站起身，双手撑地。灰金纹路还在皮肤下游走，每一次跳动都带来一阵刺痛。
“你别动。”他对陈梦瑶说，“接下来可能更乱。”
她没说话，只是把最后一张符握得更紧。
苏逸抬起手，掌心再次凝聚光芒。这一次，他没有急着出手，而是盯着那道裂缝深处。
他知道，只要再断一次，或许就能彻底打破这个结界。
但他也清楚，下一次，可能会丢掉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