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的手还抓着苏逸的裤腿，嘴角那道血痕没干，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气管。
苏逸低头看他，心跳快了一拍。刚才那一瞬间的静止已经过去，灰尘重新往下落，风也吹进了殿内，可林羽的状态不对劲。
“松手。”苏逸用力抽回脚踝，“你还活着吧？”
林羽猛地喘了口气，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抖了一下。他抬手抹了把嘴，指尖沾上黑红的血，眼神慢慢聚焦。
地上的砖块又动了。之前浮现星轨纹的那块青石，边缘开始下沉，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四周空气变得紧绷，像是有根弦拉到了极限。
苏逸一把将林羽拽到墙角，背靠之前用融兵鼎烧出的焦线。那道痕迹还在发烫，隐隐泛红。他掌心贴地，催动窃运鼎往四周探去。
一股细弱但清晰的能量流从林羽身上散出来，和地砖上的纹路方向一致。不是巧合。
“你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响。”苏逸盯着他，“别告诉我你自己不知道。”
林羽咬牙撑着膝盖站起来，脸色发白：“我知道……但我控制不了。”
话音刚落，脚下砖面突然翻转。一块接一块，整片地面像活了一样错位移开。四面墙壁上的石像眼眶亮起幽光，下一秒，利箭破空而出。
箭速极快，角度封死了所有退路。
苏逸反应更快，化形鼎瞬间激活。他的身形一沉，背上隆起厚重甲壳，整个人变成半人半龟的模样。箭雨砸在背甲上，发出叮当脆响，有些撞断，有些嵌入表层，冒出缕缕蓝烟。
“有毒。”他低吼。
林羽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死死盯住左侧墙角的一组浮雕。那是一圈扭曲的图腾，中间刻着一个闭眼的人形，双手交叠在胸前，掌心朝外。
“归墟之印……”他喃喃出声，声音发颤。
他抬起手，用指腹蘸了点嘴角的血，在空中划了一道反向弧线。动作很慢，像是在回忆某种早已遗忘的仪式。然后他往前一步，指尖点向其中一座石像胸口凸起的石钮。
嗡——
箭矢戛然而止。石像眼中的光熄灭，手臂缓缓收回。地面停止翻转，只留下几块歪斜的砖石。
通道开了。原本平整的地板中央塌出一个方形洞口，台阶向下延伸，漆黑一片。
苏逸变回人形，肩甲处留下几道焦痕。他看了眼林羽，对方正扶着墙喘气，额头全是冷汗。
“你刚才做的那个手势，是族里的东西？”苏逸问。
林羽没立刻回答。他靠着墙滑坐在地，手指插进头发里，呼吸急促。“我小时候……有人教过我。他说如果看到这个图案，一定要按相反的方式画一遍，不然会死。”
“谁教你的？”
“养父。”林羽抬头，“他不是我亲爹。我是被送出去的，就在一场大火之后。那天晚上，门关了，所有人都没能出来。”
苏逸蹲下身：“你说清楚点。”
“我记得庙，跟这里很像。也有香炉，也有裂开的牌匾。他们叫我‘守鼎人之后’，说我的血能启动机关，也能关闭陷阱。但我一直以为那是疯话……直到现在。”
他抬起手，看着掌心的血迹。“刚才那一瞬间，好多画面冲进来。火光，哭声，还有人在喊‘血脉试炼失败’。我不是流浪修行者，我是逃出来的。”
苏逸沉默了几秒。他摸了摸胸口的玉片，温度已经降了。但窃运鼎还在微微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所以你是归墟寺的人？”
“曾经是。”林羽苦笑，“或者说，我本该死在这里。可有人把我带走了，藏在外面长大。我学符阵，走南闯北，就是为了找这个地方。只是没想到，它自己认出了我。”
苏逸站起身，走到洞口边缘。台阶很窄，向下看不到底。一股陈年的味道飘上来，混着湿土和金属的气息。
“你能确定下面没有别的机关？”
“不能。”林羽摇头，“但我知道一点——只要我还活着，血脉没断，就不会触发致命杀阵。它们只会警告，不会杀我。”
“那我会不会被射成筛子？”
“我不知道。”林羽喘了口气，“我没带你进去的记忆。”
苏逸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你现在记起来多少？”
“不多。只知道我们这一支世代守一尊鼎，位置就在地下。鼎不能出，也不能毁。上面那行字——‘龙渊未封，九鼎难安’——是我们族中最严厉的禁令。谁要是动了封印，全族都要遭报应。”
苏逸皱眉：“你知道哪一尊鼎？”
“不知道名字，只记得形状。圆腹，三足，耳部有龙纹。”林羽闭眼回想，“鼎身上刻着八个字：吞天纳地，逆命改运。”
苏逸心头一震。这描述，和他体内的《九鼎吞天诀》太像了。
但他没说。现在不是摊牌的时候。
“你体内的力量刚才动了。”苏逸盯着他，“不是你主动用的，是它自己醒的。”
林羽点头：“每次靠近这种地方，它就会躁动。以前我以为是旧伤发作，现在明白了，那是传承在苏醒。”
他挣扎着站起来，腿还在抖：“我能走下去。虽然不清楚后面还有什么，但这条路，我比你熟。”
苏逸没再问。他伸手拉了林羽一把：“那就走。不过记住，要是再有机关冲我来，你得提前说。”
“我会。”林羽扶着墙站稳，“下次不用等箭射出来。”
两人一步步走向洞口。苏逸走在前面，每踏一级台阶都格外小心。林羽紧跟其后，手指一直贴着墙壁，像是在确认某种标记。
下了十几阶，空气变得更冷。两侧石壁出现暗色纹路，像是干涸的血迹，又像某种符号。
“这些是你族里的文字？”苏逸低声问。
“是。”林羽停下脚步，“写的是：‘外姓入者，断筋折骨’。”
苏逸冷笑：“挺欢迎人的。”
“这不是警告你。”林羽声音低下去，“这是在提醒我——我不该带人进来。”
“你现在后悔？”
“不。”林羽摇头，“我只是怕……怕你下去之后，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比如？”
“比如那尊鼎。”林羽抬头，“它可能认识你。”
苏逸脚步一顿。
他没说话，继续往下走。
台阶终于到底。前方是一条狭长走廊，尽头有微弱的光。地面铺着黑色石板，缝隙间嵌着铜丝，组成复杂的图形。
林羽忽然伸手拦住他。
“别动。”他盯着地面，“这是‘锁脉阵’，踩错一步，全身经络都会被封住。”
“你能解？”
“能。”林羽蹲下身，用指甲刮掉一块铜丝表面的锈迹，“但这阵法认血不认符。得用我的血。”
他咬破手指，沿着铜丝画了一条线。血流到节点时，整条纹路亮了一下，随即暗淡。
“通了。”他松了口气。
苏逸刚要迈步，林羽却突然抓住他手腕。
“等等。”他盯着前方的光，“那里……有人站着。”
苏逸顺着看去。走廊尽头确实有个影子，轮廓模糊，一动不动。
“你确定是人？”
“不确定。”林羽声音压得很低，“但我族规里有一条——守鼎人死后，魂不离殿。他们的身体会变成雕像，永远立在通往鼎室的路上。”
苏逸眯起眼：“你是说，那是你们祖宗的尸体？”
“可能是。”林羽松开手，“也可能……还没死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