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站在原地，手指还残留着纸角被烧焦的粗糙感。他没再看海面，而是低头盯着掌心——那里有一小片灰烬，边缘卷曲发黑，像是随时会碎成粉末。
但他在等。
等一个机会。
刚才吞下的不是全部，剩下这点残渣才是关键。银发老人以为烧干净了就万事大吉，可他们忘了，火能毁物，也能显真。
“你真打算就这么站着？”陈梦瑶走过来，声音压得很低，“那艘潜水艇走了不到十分钟，空中信号还是断的。”
“它没走远。”苏逸抬起眼，“那种级别的装备，不会轻易撤离监控区。”
他说完，掌心微微发热。融兵鼎开始运转，一股细微的暖流从指尖渗出，缓缓包裹住那片灰烬。温度不高，像晒了一下午的铁皮屋顶，刚刚好够唤醒沉睡的东西。
灰烬轻轻颤了一下。
接着，一道极淡的蓝光从裂缝中透出来，像是夜深人静时，老电视屏幕闪出的第一帧画面。
“有反应！”陈梦瑶立刻蹲下，从背包里翻出一块巴掌大的便携镜屏，这是她改装过的光谱捕捉器，原本是用来分析能量残留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苏逸没说话，继续控制鼎力输出。他知道这玩意儿不能急，太猛了直接化成飞灰，太弱又激不起反应。就像煮汤，火候差一点，味道全不对。
蓝光慢慢扩散，在灰烬表面勾勒出一条弯曲的线，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很快，一幅简略的地图浮现在残片之上，线条清晰得不像碳化产物，倒像是某种特殊墨水在受热后才显现。
“东海……”陈梦瑶盯着镜屏上的投影，手指快速比划着坐标，“这个位置，离我们直线距离大概六百公里，靠近外海无人岛带。”
“是不是归墟？”苏逸问。
“不像。”她摇头，“永生会说的归墟在南海，而这图指向的是东经一百一十九度附近，北纬三十二点五左右，和他们给的坐标差了快十度。”
苏逸眯起眼。差这么多，不可能是误差。
除非……这是另一条线索。
他忽然想起什么：“看看边上有没有字迹，或者符号。”
陈梦瑶把镜屏贴近灰烬，放大边缘区域。果然，在海图右侧空白处，有一串排列古怪的小点和横线，长短不一，杂乱无章。
“这不是普通标记。”她皱眉，“像是编码。”
“摩斯？”苏逸问。
“有可能。”她迅速调出解码界面，“但需要关键词才能破译，不然光靠频率匹配，得算到明天。”
苏逸沉默两秒，脑子里过了一遍过往的信息碎片。母亲叫林清婉，养父……他记得小时候每次犯错，那人总板着脸说：“我是为你好，林九舟这辈子最讨厌欠人情。”
林九舟。
三个字在他嘴里滚了一圈。
“试试‘林九舟’。”他说。
陈梦瑶输入代号，系统开始自动匹配。几秒钟后，屏幕上跳出一段译文：
【林九舟囚于03舱，切勿信银发者。】
空气一下子凝住了。
苏逸呼吸一顿，拳头不自觉攥紧。掌心里的地图差点被捏碎。
养父还活着？
而且就在某个实验舱里？
他猛地抬头望向远处海平线，仿佛能透过雾气看到那座隐藏在暗处的基地。胸口的鼎纹突然发烫，不是灼痛，而是一种近乎共鸣的震颤，像是血脉里的某根弦被人拨动了。
“这信息是谁留的？”陈梦瑶低声问，“是你娘？还是……他本人？”
“不知道。”苏逸声音很平，可眼里已经起了火，“但能在这本笔记里藏下密信，说明写的人早就料到会被搜查、被焚毁。这不是临时起意，是计划好的。”
“所以他们在传递情报。”陈梦瑶脸色变了，“而且对方知道你会来，也知道你会想办法读取残骸内容。这个人……信任你。”
苏逸没接话。他只是慢慢将灰烬收进密封袋，动作轻得像在处理遗物。
然后他掏出随身终端，把地图坐标导入导航系统，顺手启动多重加密备份，上传到三个不同频段的匿名节点。
“做完了吗？”陈梦瑶问。
“做完了。”他点头，“现在就怕他们不来。”
“你说他们会来？”
“威胁这种东西，放出去就得有人听。”苏逸冷笑，“要是没人回应，那才奇怪。”
话音刚落，头顶风向突变。
不是风吹，是螺旋桨的震动先到了。
两人同时抬头。
三架黑色直升机正从云层下方钻出，呈品字形逼近海岸，机身没有编号，也没有标识，但那种低空掠行的姿态，一看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玄门的人。”陈梦瑶脸色一沉，“这么快就定位到我们了？”
“不是定位。”苏逸盯着天空，“他们是等着我们破译完才出现的。这一出，叫逼宫。”
直升机越压越低，其中一架悬停在百米高空，机腹扩音器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苏逸！你母亲现在就在我们手里！如果你不想她重演二十年前那一幕，立刻交出鼎纹！我们可以谈条件！”
苏逸站在原地，没动。
风卷着沙打在他脸上，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们怎么知道你有鼎纹？”陈梦瑶紧张地问。
“不是现在才知道的。”苏逸冷笑，“是从头就知道。我妈当年带着半块青铜鼎逃出来，生下我，就是为了把完整血脉传下去。他们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多年。”
天上声音又响起来：“你若反抗，我们就启动神经电击程序！让她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你听得到她的惨叫吗？苏逸！回答我！”
苏逸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上，紫色光芒自皮肤下浮现，像是有液体雷电在血管里奔涌。融兵鼎与御兽鼎同时共鸣，能量在经脉中高速流转，凝聚成一团不断压缩的光球。
他没说话。
也没抬头。
可那团紫光越来越亮，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
陈梦瑶悄悄往后退了几步，靠到一块礁石后，打开记录仪，手指飞快操作着：“我已经把地图和密语传出去了，就算我们出事，也会有人收到。”
苏逸点点头，目光始终锁定天空。
他知道这些人不是来谈判的。
是来逼他动手的。
也是来逼他暴露全部实力的。
但他不在乎。
该藏的时候他藏过，该忍的时候他也忍过。可现在，亲人下落已知，敌人真面目也揭开了，还有什么好等的？
紫光球在他掌心跳动，像一颗即将引爆的心脏。
直升机上的声音还在继续叫嚣：“最后一次警告！交出鼎纹，否则——”
苏逸猛然抬手，光球悬浮半空。
他五指一握。
轰！
一道刺目紫芒直冲天际，撕开云层，精准砸向最前方那架直升机的尾翼。
爆炸声炸响的瞬间，另一架机体突然侧翻，机舱门打开，一个人影被抛了出来，直直坠向海面。